掌柜摸不准希娅话里的意思，谨慎地答到：“这是小人的本分。”
“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是王后娘娘外祖家的账房先生。”希娅纤细漂亮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页道。
掌柜眼神微闪，微微弯腰道：“是的，公主殿下，您记性真好。”
“王后真的很信任你，这样地段的商铺都交给你来管。”希娅将账本合上，漆黑的眸子盯着掌柜。
掌柜不知如何回应，他有足够的自信不被希娅发现端倪，但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唬人，让他不由地冒起虚汗。
“可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辜负王后的好意！”希娅猛的将账本砸到掌柜的头上，说翻脸就翻脸。
掌柜心一沉，反应却很快，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惶恐道：“小人实在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啊？王后娘娘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小人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希娅冷笑一声，从容不迫地开口：“既然你要跟我装糊涂，那我索性就跟你说个明白。”
“这笔去年四月运往挥金城的布帛单子，”希娅翻开另外一本账本，指了指账簿边角的一处，“当时因为天气原因，桑户手中收上来的丝不多，所以将这批布卖给挥金城的时候上调了价格。”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我长个儿，又要筹备及冠礼服，需要的布匹数量极大，上报给父王的时候，他曾提过布匹价格上涨的事。”
“你账本上写的价格是六十铜一尺，实际上出售的价格却是八十铜一尺。”
掌柜面色一白，希娅笃定的语气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她怎么会知道去年的布匹价格？！
“另外，这本年终账本的总册上，收上来的蚕丝本金也和这本账簿不同。”希娅说道，见掌柜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要狡辩什么，她冷冷地打断道：“你不会是想说，你一时疏忽，记错了数字吧？”
“这是小人的疏忽……”掌柜咽了下唾沫，伸手扶了一把帽子，脑子不停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是吗？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希娅冷哼道，“王都和挥金城收取的税大不相同，你靠着两地差异没少从中捞到好处吧？”
“单单是去年一年，这账本上就能差出十六万金币。”希娅朝着想要辩解的掌柜心口踹了一脚，见他白着脸迅速地爬起来跪好，才接着说道：“那年的丝帛确实生意难做，可记在这账本上盈利连实际收益的一半都不到。”
“挥金城的税是按照成本来算的，王都的税则是按照定价盈利来计算，你低报了定价与本金，从税上差出来的钱应当都进了你的腰包吧？”
“盈利上的差价你也要吃，税收的钱你也要吃，掌柜可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掌柜强忍心口处的巨痛，削瘦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水，他自知难逃一劫，索性闭了闭眼道：“小人怎么敢啊！如今小人住的房子虽然是新盖的，但也是靠着小人勤勤恳恳为王后娘娘做事换来的酬劳，公主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搜小人的家，里面绝对没有公主所说的上万金币啊！”
“况且小人也上了年纪了，这么多的账本都是小人一个人来算的，难免会出错。”
“市场上的价格也都是瞬息万变的，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小人买卖的价格，确实如账本上所记录的那样啊！”
钱确实没有进他的口袋，公主就算把他所有资产都查一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反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要他咬死不松口，公主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背靠王后，就是进了裁判所也不怕。
念及此，掌柜喊冤的声音都更有底气了。
“公主，掌柜还有一本账忘了给您了。”奇瑞气喘吁吁地赶来，毛躁的短发上有一层灰，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店里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的绣娘们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蹙眉看向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仆。
掌柜闻到这气味便暗道不妙，倏然抬头，果然看到了那本被他藏起来的真正账本！
他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娅从奇瑞的手中接过它。
“辛苦了，奇瑞，你去清理一下吧。”希娅有些心疼奇瑞，补充道：“晚点我让莱尔骑士教你剑术。”
奇瑞兴奋的点点头，也知道自己现在着实不太好闻，便听话地退下了，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撞一下掌柜。
真是狡猾，居然把账本藏在厕间的石板缝隙下面，正常人谁会想到有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啊！
不过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呢？好像也不太重要，公主比她聪明，比她知道的更多也没什么奇怪的。
希娅翻看着真正的账本，就像在书房看故事书那样津津有味，她既不愤怒地谩骂，也不对掌柜的诡辩做出回应。
掌柜就被恐惧和慌张的情绪左右着，一分一秒都变得拉的格外漫长，他不住地偷瞄希娅，心里防线摇摇欲坠。
海娜让绣娘和工匠去忙手里的活儿，又将门关好，以防接下来的谈话被不必要的耳目听去。
“掌柜。”希娅平平无奇的一声，吓得掌柜激灵了一下，她恶劣的笑出了声：“你好像一条主人不在身边，无法狗仗人势所以只好夹着尾巴发抖的狗啊。”
“公主，您说的对，我就是一条贪得无厌的狗。”掌柜受不了希娅给他带来的压迫感，苦着脸咬牙道：“我利欲熏心，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您想怎么处罚我都行，但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王后娘娘，我不想让她失望。”
如果被王后知道他没有销毁真正的账本，他的妻子一定会被王后杀掉的！
“可你明明对王后也心存防备、留有后手。”希娅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所知，你无父无母，膝下也没有孩子，是什么让你有所顾虑呢？”
掌柜的心一沉再沉，他将头颅紧紧贴着地面，在心中颤抖着呼唤真神的名字，希望至高之神能帮他永远掩藏那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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