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应该在隗扶光那先混一顿……”白芷嘟囔道。
楚云川拿筷子搅着滚水中的面条，侧头问她：“是隗扶光让你来的？”
白芷目光紧落在面条上，点点头：“她让我来传个话……不用煮太软，这样刚好。”
“你几顿没吃了，还是煮软一点对肠胃好。军中没什么好吃好喝，只能委屈你吃碗没滋味的汤面了。”
待到面条软得一夹即断，楚云川才盛了一碗，放在白芷面前的灶台边上：“小心烫。”
白芷抄起筷子夹起一坨就开始狂吹，就在等候的时间里，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不停地咕咕咕。楚云川擦擦手和灶台，对身边诚惶诚恐搭手也不是不搭手也不是的火头兵道：“今天打了胜仗，大军脚程慢，要明天才能回来，届时做些好菜好肉，犒赏全军。”
帐外瞬间喜声如沸。小军士开心得边嚎边蹦，老军士捋着胡子眼睛笑成一条缝，却拍了一把小军士的头：“乐个啥，做大席咱可有的忙了。”
小军士嘶嘶哈哈地揉头，不服道：“怎么不能乐，你乐得更开心，眼睛都笑没了！”
“你这臭丫头片子！”
大家各自欢欣过后，楚云川便让人都散了，合好帐帘。炊帐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白芷秃噜面条的声音。一海碗面条转眼间便见了底，连口汤都没剩下，白芷吃饱喝足，长长地喟叹了一声：“真是人间美味啊。”
楚云川坐在她对面，用手背给她擦擦嘴角的面汤，笑道：“这就能算人间美味了？”
“饿透的时候能吃上这么一碗汤面，神仙来了也不换。”
白芷放下空碗，清清嗓子：“说正事，这回是隗扶光让我来传个信，她截到了蛮子的一封密信……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对面的楚云川神色寡淡，一手托腮，略带幽怨地看她：“……没事，你说吧。”
白芷：“……那我说了啊。”
她把隗扶光的计划一五一十仔细描述，楚云川听着听着就正经起来。讲完后，他沉思片刻，点点头：“可行。走，回我的帐子，有些事要落笔交待。”
王帐离炊帐颇远，几乎在整个军营的最中央。楚云川怕白芷劳累，牵了匹马过来给她代步。弯弯绕绕走了一炷香，两人回到王帐。
帐子里的布置十分简单，一张桌案，一床褥子，一箱子行李，就是全部的东西了。
白芷此刻肚子填饱，困劲儿爬上来，直一头扑在褥子上。结果褥子冰得刺人，白芷一个激灵清醒了一大半。
楚云川到桌案前提笔写信，白芷嫌褥子太冰，干脆坐到他对面。桌案上是摞成山的公文，几块墨和几枝笔七扭八歪地躺在用石头草草做的砚台上，角落里放着一个手掌大的小铁架子。
看着像机关，白芷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点边缘，触手冰凉刺骨：“这是什么？”
“噢，这个。”
楚云川放下笔，拿起小铁架子，掰动其中三根小铁丝，咔哒一声响后，小铁架子前端露出一点寒光。
白芷仔细看去，那是一点细尖头。
楚云川从自己身上扒下两块铁甲片，摞在一起放在地上，然后捏着铁架子，对着甲片甩手投出去。
铁架子接触到甲片的一瞬间，激起滋啦一声麻牙的怪响，紧接着就是极清脆的一声裂响，仿佛箭矢刺甲的声音。
白芷凑到甲片旁边，楚云川端起两张甲片，微微掰出一个空隙，展示给白芷看。
两张甲片中间赫然插着一根极细的铁丝，看来是铁甲触到甲片后，便用这细铁丝为箭矢，穿透了一层手指厚的铁甲片。
细丝穿铁，简直就是变戏法。白芷匪夷所思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做来准备对付兀沙蒙的。”楚云川两手分别握住两片甲片，轻轻一扯就扯开了，“只可惜尚只能穿透一层铁甲，威力不够，倒成了给他挠痒的。”
白芷把脸凑近铁丝，惊叹道：“巧夺天工啊千岁，这要是能一天做他千八百个，对付蛮人军还不绰绰有余，到时候什么兀沙蒙就是瓮中的鳖，还用得着怕他那身软甲？”
楚云川佯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我只长了一双手，若是再长千八百双，必定试试。”
白芷哈哈大笑。
收好小铁架，楚云川继续写信。两页纸满后，吹干折好放进信封里交给白芷：“希望一切顺利。”
白芷揣好信封，语气轻松道：“放心吧，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汖州。”
楚云川忍俊不禁：“这是哪里的俗话。”
“我随口编的，要是能流传到百年之后，说不定就成俗话了呢。”白芷道，“顾宴在这吗？”
“在，我带你过去。”
军营中的囚帐十分分散，顾宴就关在离王帐最近的一个囚帐中，有两个军士正把守帐门。楚云川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带着白芷走进去。没走几步，火光便映亮了一道铁栅栏。
白芷定睛一看——原来这囚帐里还造了一座铁监牢。顾宴就缩在牢中，看到火光抖得像筛子，忙把自己裹紧，好一副惨样。
楚云川无奈解释道：“我本不想这么对待他，但他屡次偷逃，只好夺他光亮，弱他精神。”
白芷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本来她也不是很在乎顾宴的处境，缺胳膊短腿无所谓，只要还能喘气就行。她敲了两下栏杆：“顾宴，起来。”
顾宴抖个不停，看样子根本起不来。白芷继续尝试叫醒他：“顾宴？顾宴？顾老三？三老爷？”
叫到三老爷时，顾宴整个人猛地颤了一下，而后抖动慢慢停息，怯怯地转头看白芷：“……茗心？”
白芷没听清：“什么？”
“茗心……茗心！”
顾宴忽然惊起，趔趄地扑到栏杆前，伸手就要去抓白芷，楚云川一把钳住顾宴的手腕，使寸劲将顾宴强推回去。
白芷看着眼前瘫在地上的顾宴，不可置信地揉揉耳朵：“他刚才喊茗心？”
楚云川点点头：“每每有人进来，他都喊茗心。”
“我的天。”白芷蹲下来，“顾老三，你还有脸喊茗心啊？”
顾宴匍匐在地上，齿列剧颤，手指死死抠住地面的泥土，哭嘶出声：“茗心……茗心！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笼子！”
可最初是顾宴一走了之，把茗心抛给了最痛恨侯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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