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的南方，基本属于宗族社会。
也就是说一个宗族相对庇护，有各自的族产，全都投在家中官员的名下。
如此一来，便能躲避掉许多税务。
但问题也就来了。
在一个人的名义之下，将会有诸多产业。
社会地位越高，挂靠的产业就越多，基本等同于一个人，便握着万千人的生死。
就拿南方的诸多房屋来说，一个县城全在几家豪强的名下。
豪强拥有绝对的分配权利！
若是族亲，则可以免费来住，朋友也可。
至于剩下的，租给他人来居住，租金其实也算不上太高，毕竟地方有几家竞争着。
百姓们也早已习惯了如此，毕竟生活差得的不多，那些豪强们也不太敢过于压迫他们这些百姓。
毕竟人若是被折腾光了，他们还能吸谁的血去？
再加上天家是压在所有豪强头顶上的大山，这也让南方百姓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可问题。
如今朝廷压得住地方，未来地方豪强必然坐大，那时候还能压得住吗？
必然会被地方豪强渗透到朝廷内部，甚至连皇家都给架空了！
“少部分人掌握九成以上的资源，在朝廷强硬时，固然能快速有效的运转整个国家机器，可但凡朝廷弱上半点，朝廷就会被地方钳制。”
秦风一眼就瞧出了南方制度下的弊端所在。
这种情况。
不行！
绝对不行！
秦棣倒是觉得没什么。
“只要天家永远掌握大头，是最强大的就行，就能保证绝对的公平。”
“至少现在用的很顺畅，贸然改动，有可能会变得更坏。”
治理国家，所求的就是个稳定。
只要当下体制没有出现大状况，那么就无需调整。
秦风目光平静。
“如今我们有能力调整这一切，等真出现问题的时候，就彻底晚了。”
“这些人的权利太大，不利于统治。”
秦樉缓缓开口。
“若不依靠这群人，皇权永远下不了乡，朝廷难以将整个天下都调动起来。”
这点上。
朝廷这里基本达成了共识。
就是允许这些地方上掌握极大权势，甚至可以左右他人生死的人存在。
因为只需要掌控住这些人，便能彻底掌握住所有百姓。
大庆的统治，就如同一张大网，这些人就是网上面的一个又一个点。
朝堂上的人，则跟许多个点都有着诸多联系，最终被最中央的皇权所控制。
如今这张网很好用，上下贯通很明确。
然而。
这种传承了无数年的制度，秦风却清楚拥有着严重的弊端。
天家希望权势永远传承在自己子孙的手里。
这群人也同样如此，期望未来自己的子孙能继承自己的一切。
若破坏了这些。
很有可能会破坏大庆这套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正统性，甚至动摇天家的根基。
就连许达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对。
“地方上掌握产业最多的，就是老勋贵们，若是将此剪除，将会动摇勋贵们的根基所在，兴许会对统治不利。”
毫无疑问。
南方地方上所拥产业最多者。
就是庆皇当年册封的功勋者！
他们利用自己的名望，以及拥有的避税权利，让许多人挂靠，以至于造成了当下的这个局面。
秦风若是要动，等于推翻了庆皇当年维系的国家基本。
那些老勋贵们，可都不是好相干的。
若是一个不好，再度引发了叛乱战争，哪怕这群人没有半点机会能打赢辽王，但所引发的恶果，远远不是朝廷能接受的。
准确的说。
就是所消耗的代价，与产出的利益，不成正比。
甚至就连方孝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眼下这群人遵从朝廷治理，多为儒家之士，若知晓家国大义者自能为朝廷所用，不知晓为恶者，也能被朝廷所铲除，眼下没有问题，臣也以为无需动手。”
南方的垄断制度，弊端还没有呈现。
秦风望向了秦博。
秦博尴尬一笑。
“我不懂这些。”
秦风最后望向了陈庆一。
陈庆一当即拱手。
“臣过手政务，大多与北方有关，南方望族豪强之事儿，臣觉得也不好，朝廷针对南方之政，只是杜绝再出现世家大族。”
“可这些南方豪强，收拢大量义子义女，虽名义为义子义女，以爹儿相称，实则就是畜养家奴。”
“以往农家子女，若是遇到灾年养活不起，便会被这些大户豪强收养为义子义女，这固然能让后代继续活下去，甚至有些豪强，还会为这些义子义女许配婚事儿。”
“然生死皆出一人之手，迟早会生祸事儿。”
秦风听此，不免点头。
父皇只是灭掉了世族。
但并没有灭掉豪强。
只是不许豪强再出世族，也就是说豪强可以被取缔，家主死了就可能会崩了。
但还会有新的豪强出现。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世家大族能积累到无比惊人的资财，拥有惊人的文化传承。
只是这豪强……
终究还是豪强！
就算将以往一家的产业，分成了两家三家的，让地方豪强们也相互竞争，不至于过于苛责百姓。
可终究改不了百姓们性命不值钱的现状。
秦风则看着一份文书。
“五两银子，正常庆人干三个月活计就能赚到的钱，就能通过婆子，收个十二三岁的义女。”
“若这女子，懂得刺绣，懂得厨艺，价格还能更高些。”
“若是再知晓琴棋书画风月之事儿，那价格就能达到二三十两，甚至上百两。”
秦风看着上面的事儿，只觉得无比的荒唐。
虽然记载的，都是关于义父义子，以父子父女相称。
可实际上。
还是在为奴为婢！
秦风也赫然明白了。
为何南方土地算不上太多，却能养活出这么多的人口。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是处于奴婢的状态下！
秦风用那群矿工、倭人，吃的都可能比这群豪强奴婢们多。
这种状态，让秦风如何忍得了？
“豪强之风，必然要抑制！”
“就算有代价，也必须要改！”
“真改出了事儿，本王来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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