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温何顿住脚步，解开眼上的布，抬头看向东南方。
一束灯光从头顶掠过，没照多远就被雾气吞噬。
路岐开枪打死一只足有脑袋那么大的海蛞蝓，伸手扶了扶歪掉的眼镜，也看到了旋转的灯光。
“你没事吧？”他先是殷勤地跑到温何身边，嘘寒问暖几句才把话题转移到灯光上。
“好像从方碑那边照过来的，是什么信号吗？”
“不知道。”温何实话实说。
他低头看向路岐刚刚消灭掉的那一小波怪物残骸。
路岐推了推温何，贴心地提醒：“不要看，会掉精神值。”
温何点了点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精神值已经锁定。
他与路岐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脚下又一次震动迫使温何收回视线。
这一次，震感更强，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不远处活动。
温何的身子随地面摇晃了一下，被路岐扶住，与此同时，他余光瞥见一只长满了眼睛的海蟑螂正从左侧向他们爬过来。
就在他握紧小刀，随时准备攻击的时候，那玩意儿却猛地停住，然后匆匆向着另一个方向爬走了
“怎么回事？”正准备蒙上眼布的路岐也发现周围的怪物都在往同一个方向爬。
而它们爬向的地方，似乎是……海岸线。
同时也是震感的来源。
“去看看。”话音刚落，温何已经推开了一栋三层小楼的门，沿着楼梯飞快的上到阁楼。
推开天窗，他朝东南方望去，登时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巨大的、半身淹没在海里的长发女人正缓慢地抬起胳膊，重重砸向岸边亮着光的白色灯塔。
旋转的灯光一下接着一下照亮它鬼魅般的身躯。
就在它碰到灯塔的瞬间，那足足有十几米长的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弹开，女人摇晃着后退半步，在海面上掀起巨浪。
“卧槽……”一向斯文的路岐没忍住爆了粗口，“那踏马不会是江奇武吧。”
女人后退的时候，灰雾好似被劈开一道裂隙，向两侧逸散。
裂隙之间，温何看到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跃上了塔尖，迎风而立。
灰雾很快再次弥漫开来，湮没了小黑点。
路岐颤抖着声音问：“我们……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她？”
“不用。”
温何“啪”地关上窗户，头也不回地快速下楼。
“我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她帮我们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就更要抓紧时间找到污染源。”
这才是对江奇武最大的帮助。
重新回到街道，周围的怪物已经少了大半。
不仅如此，温何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没有了报丧鸟的影子。
“好像的确有段时间没看到了。”路岐回忆着刚刚温何蒙眼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那些玩意儿嘴碎，要是周围有的话，我们肯定能听到笑声。”
温何望着天空。
缺少了奇怪的吵闹，这片灰蒙蒙不分昼夜的天似乎显得格外寂静。
说起来，他跟陆颜君对峙的时候，报丧鸟也没有出现，是因为它们并不喜欢跟别的“怪物”共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或许它们也怕被不洁之水污染，所以飞走了呢。”路岐说。
温何摇了摇头，“不知道，无论如何，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交替蒙眼。
两人沿着街道细细搜寻。
房屋、门窗、路面、台阶、招牌……
搜了许久，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休息时间，温何靠在墙边思考。
江奇武说不洁之水会让周边的环境产生畸变，从而形成它巢穴，可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异常的构筑物。
甚至，他几次爬上屋顶，入目的也是一片正常的灰瓦烟囱。
路岐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这几间房屋里面我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有。”
温何凝眉望向灰雾。
到底漏掉了什么呢？
两人不敢停留太久，休息了一会，就准备再次出发。
就在温何迈步离开所靠的墙面，准备继续搜寻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咯噔”一声。
声音来自脚下。
他停下迈步的动作，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圆形的井盖上。
挪开踩着井盖的脚，温何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咯噔”。
第一次被海蛞蝓攻击时的画面飞快在温何脑海里闪过。
来自地下的闷响，“咯噔”作响的水井盖。
为什么那些海蛞蝓能突然出现，又在时虑出现后突然消失。
他知道他们漏掉哪里了。
“路岐。”温何叫住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临时队友，严肃地问，“能帮我找一把扳手或者铁锹吗？”
……
路岐很快找来了温何要的工具。
井盖与井口贴合得并不严密，温何找准支点和切入点，两人一起发力，艰难地翘起了足足有100斤的井盖。
下水道的恶臭沿着垂直的通道扑面而来。方砖砌成的石壁上，挂着一排向下的爬梯。
路岐望了温何一眼，后者拧着眉，精致的脸皱成一团，漂亮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厌弃的神情。
“要不……你在上面等我吧？”路岐主动问道。
温何不明所以地看了路岐一眼，不明白现在这个情形下分开的意义在哪。
平心而论，路岐人好、脾气好，作为一个百级调查员，不歧视他这个新人，甚至细心地向他科普了很多常识。
但温何总觉得他对自己关心过了头，跟他在一起时，不知为何总会莫名涌起一股……违和感。
“没这个必要。”温何低声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破旧手提箱，叹了口气，走进旁边一栋房屋。
这栋房屋他刚刚搜过，主人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形怪物进来。
他把手提箱藏在门后，关好门，回到下水道入口。
上头的酸臭味让他一直有些不舒服的胃不自觉地收缩。
压下呕吐的冲动，温何深吸了一口时虑风衣上的干净味道，屏着气，爬了下去。
路岐一直注视着温何，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井口。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在破败教堂看到温何时的情景。
略显纤瘦的男人摘下眼罩，露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睛，面容精致得让人忍不住赞叹，脖颈、腰部、腿，每一处的比例都是如此完美。
长着一副养尊处优的容貌，裹着柔嫩好欺的外壳，内心却清冷又倔强。
路岐扶了扶眼镜，嘴里溢出一声微小的惊呼：
【他可真特别……】
【像一处古老的宝藏】
他小声道：【是的，我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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