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屋里等雨停，未免有些许无聊。
滴滴嗒嗒的小雨点，就吸引了长离的目光，她盯着庭外朦胧雨点，出神的不知想起了什么事。
长久之后，又垂下了眼，看着雨滴落入破庙里的门槛，打出一朵朵雨花，实在是被那炙热的眼神看得发慌了，抬手假装自然的撑起脑袋看向远处绵延朦胧的山脉。
随后眼角的余光中，一颗大野果就慢慢递到了她眼前。
她看过去，见黑石顿住思考过后才说道：“嗯……那位小妹给的。”
她刚伸手要接，砰的一声，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闹腾腾地听见，她的剑灵就激动的抢先说道。
“我要吃！我吃我吃！！”
再这么一蹦一跳，恒乐就把野果给抢了去，站远匆匆上嘴咬了一口，颇有一副胜利者的样子炫耀道。
“很甜！哎呀可惜被我吃了，你没了。”
长离被他这馋嘴的模样逗得一乐，笑道：“谁要跟你抢了。”
说完黑石就又递了一个过来。
那老妇就给了两个，长离见着他铁面无私的奉献精神：“他说很甜呢，你就不想尝尝。”
闻言，黑石就将野果掰成了两半，道了声：“想。”
等到再和恒乐打趣几句，雨也停了，三人就离了破庙，慢慢走着回了镇上。
“我想跟你再走走，慢点走，可以吗？”黑石没来由的小声问道。
“……可以。”
得了回应，步子也慢了。
目光也跟着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之间来回扫过，最后停在了一小玩意上。
这是个金黄色、虎头虎脑的四脚兽，头上顶着两角两耳，听着摊主的讲述，说是财神大人最宠爱的坐骑，吹得神呼奇呼，飞天入地，一会拯救小民于暴乱，一会又喷火吐水、耕田治水、草长花开……
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就信了。
她第一眼就见着，这不就是那日金色暖阳下的斗金兽吗？
只是这缩小版的斗金兽瞅着还挺讨她喜欢，看着笨笨的，四只脚也胖胖的，脑袋还大大的，不像那真的那般凶猛。
嬉笑估摸着，这些乡井商人最是想象力吩咐，怕是一个旅人一个故事，逮着客人就使劲推买。
“姑娘可欢喜，今日最后一件，卖完也就收摊了。”
瞅见摊前还有些其他，好多都是兽山上见过的小怪，模样依稀可以说出些大概。
蛇谷见着双头蛇被做成了大眼睛小嘴巴的拍手鼓，被恒乐拿在手里，晃一下眼睛就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黄色伪装成花的尖嘴小虫在这摊上，还真被做成了一朵朵小小盛开的黄花，嵌在了发簪上，就连水里的水蛭，也被做成了一条肥肥短短喜庆的布料抱枕。
看着篮子里轻纱盖着的一个包块，长离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这是一只凶猛的大虎！超威武哒！”摊主一把掀开，举起那玩偶激动热情的说道，随后又立马藏回去，可惜的说道：“只可惜啊，姑娘，这只已经被其他客户买走了，就只有这里的了。”
看摊主她这贱兮兮的架势，与黑石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的笑了，长离配合着摊主道：“我就瞧瞧嘞。”
“公子，瞧你家孩子这般欢喜，不如就买了去。”
摊主是个会瞧事的，说错什么也不打紧，一看恒乐嘟喃起嘴就要发飙，长离却赶忙捂住恒乐嘴，抱起介绍道：“老板娘，这是我家长不大的弟弟。”
“是的吗？男孩啊，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个女娃娃呢。”说完就放声大笑了几声，引得旁的摊主纷纷侧目。
孩子要说话，长离那拦得住啊，摊主说完，恒乐又气呼呼的说：“你看不出来我是男孩子吗！就长得秀气了点……”
“你喜欢这个吗？”
闻言，长离看向发出这问句的人，一脸疑惑，我们哪来的钱买？
恒乐指着像双头蛇的玩具，哼鼻道：“她不喜欢这个，她喜欢那个，快给我买！”
这小孩嘴快说漏嘴了都不知道，直勾勾的盯着那在摊主手里叮当响的玩具，还不知道是那摊主在逗他呢。
正疑惑就见黑石藏在身后的手里，变出一小袋钱来，准备掏钱给那摊主。
“喔哈哈哈，是吗是吗，瞧你们这亲切样，我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摊主说着还往三人身上看来看去，一脸坏笑道：“买卖这么多年了，我这老婆子还有看……”错的时候……
“要了。”
长离：“……”
摊主立马乐意的接过碎银道：“哦豁豁，好的好的，姑娘拿好喽，小郎君也拿好哦。”
恒乐得寸进尺指着那喜庆抱枕道：“还有这个，也要。”
摊主乐着嘴，哄道：“好好好。”
收了东西也就快速逃了现场，法术变的银子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正想说些什么教育下，雨点又下了来，黑石撑了伞，解释道：“这钱是我收妖得来藏在一处，不是石头变的。”
“收妖？你还收妖。”长离一怔，她长年不在山上，走的时候也只是把清风山留给剩下几个识字的孩子打理，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他们现在的境况是如何，也尚不可知。
“嗯，在过去无所事事的时间里，都在四处流浪，哪里能有点事做就去哪里。”
“那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
“那怎么能说四处流浪呢？有地方想去就不是流浪，难不成你还离家出走了。”长离说着就看了过去。
黑石淡淡的应了一声，漆黑发亮的眼珠总是透着淡淡的孤寂。
没听他说起过从前，黑石就像是四处飘零的风，没有定义的水，或者说好像在哪都无所意义，此刻那扇心门稍稍敞开些，就会吸引爱窥看他人秘密的人，扒着门缝往里看。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后来的时间里，就只剩下了不紧不慢。
傍晚的时候，街上总是比白天的人要多，第一盏灯笼挂上屋檐，也预示夜晚的到来，进了个小酒馆吃了些菜，喝了点小酒，瞅见黑石口味清淡、滴酒不沾。
心道：都是些填肚子的五谷，吃这么单调。
心中恶趣升起想倒些辣酒去，又发现黑石坐对面，连杯子都是倒扣的不好下手，便转头想法子去灌恒乐了。
“这菜辣口！长离，我要喝水！”
机会来了，哄道：“好好，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现在都直呼我名了。”
“不管不管！我现在要喝水。”
“我给你倒啊，辣口的菜是开胃嘛，多吃点多吃点。 ”长离倒了一杯送他手里。
恒乐抬手仰头就咕隆咕隆干了一杯。
长离立即乐得拍手叫好：“牛，厉害，好孩子真棒真棒！”
恒乐干完一杯敲桌，嘟嘴怨气满满道：“你给我喝的什么，喝了更辣了。”
长离忽悠着说道：“好东西好东西呢。”
像今日这般悠闲的日子，倒是真的安乐，虽说恒乐是只兽，但终究不过是个小孩，修为也确实不高，不一会就醉的不知天不知地。
酒醉之后扑到她腿上，哭着闹着嚷着，满脸委屈的说：“呜……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我做错什么了，阿爹阿娘不要我，阿离姐姐也不要我了，呜呜……”
她抬眼看着黑石随口解释道：“小孩……心里憋着事，偶尔撒撒泼也好，免得憋出病来。”
一杯烈酒，解了一脑子的愁也是划算，恒乐困得不行，哭了一会左摇右晃的，乖乖躺在了身侧，暴露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她要怎么说，她那时也是被逼无奈的呢。
多年以前受了麒麟一族的恩惠，母麒麟一族永世镇守四界通路，万分不易才把他偷偷藏在剑身中，得了自由，谁知躲了一时，却没躲过一世，被天界的一名武神发现，锁在了那不见天日的府邸阁楼里，占为已有日日把玩。
任谁不道一声，衣冠禽兽行同狗彘！
当她找到小麒麟的时候，他被牢牢封印在剑身里，气息孱弱，她又帮不了他什么，无奈求了师兄才有今天活蹦乱跳的小麒麟，而不是一柄冰冷灵息残存的凉剑。
长离一手抬酒抿上一口，一只手又悄悄的垂下，拇指来回轻轻的滑过恒乐头顶的地方，垂眼查看的片刻这一幕就被人偷着藏进了眼底。
长离问道：“你点的菜，你就吃这些？”
“嗯。”
“喝酒吗？”
“现在不喝。”
“为何？”
“误事。”
“……”误事，刚刚还说没什么事要做，才在人间四处修行，现在一本正经的说着喝酒误事，长离眉头一蹙，摇了摇头，喃喃念叨：“误事……是有点误事……”
“他们回来了！”
离客栈不远处，隔着老远就听到欧阳横林喊了一声，谢文柳就端着个碗，跟着在客栈门口探出个头来，还不忘咬一口肉嚼着。
再细看，欧阳横林手里也拿了双筷子，这俩也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想来也是打斗之中饿了肚子。
属实没料到客栈里会多出这么多人来，一看该等的不该等的都等在客栈大堂内，还有几位上次的老臣子也在，只是他们老了。
谢文锦旁边坐着那位黑着脸的顾首领，萧关身边坐着板着脸的加恪。
她在心里嘀咕道：他们来这做什么。
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待她立于门前，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后而又低低细语，除却那几位一起打过战的老臣子，后辈则是懵懂的脸上藏着眼睛里的崇拜。
黑石一进门，谢家那几个就把他围了起来：“黑石这么厉害，看看，我说对了吧。”
“肯定没事，黑石肯定护得住刘居延。”
“刘居延，你俩好好的，那就是没事唠！可担心死常明朗了，这几天都坐立不安的。”
随即被猛地一拳打上，常明朗叫道：“谁担心了，瞎说什么鬼话。”
“你们是不知道，驱邪禁制一开，所有的阴鬼都化为灰烬，这场面还真是吓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哈哈是是，回来就好哈哈。”
她没给过去的战友眼神，自然的走到谢文锦那吵吵闹闹的一桌，与几位寒暄了几句，轻轻松松的带了过去。
谢文柳端了盘子道：“杨子文，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横林，这块肉是给他的。”
杨子文随口打哈哈道：“小六，你别把横林当小媳妇儿惯着，再叫小二来一叠不就好了。”
“去你的，小二刚说今天生意好，这没了。”
长离招呼着问萧关：“这些都是谁呀？看着像大户。”
萧关沉默不言，用你自己想去吧无奈的眼神递给她。
“胡将军！”
“胡将军……”
朦朦胧胧的声音在客栈大堂里穿过人群，钻进她的耳朵，她也是自顾自的，夹菜喝茶，逗喝醉了酒别别扭扭的欧阳横林。
“胡乱！”
直到这声音离进了，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回头见着是个清秀的小公子，淡淡回道：“阁下是在叫我吗？”
“可惜了，刘某并非阁下口中念叨之人，还望阁下自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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