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丽看着张兰兰的信息，又是担忧又是疑惑。
连忙回信息想问问是什么意思，张兰兰没回。打电话又显示信道正忙。
连忙跑到儿子卧室，一如既往地反锁房门。敲了几下，张亮不耐烦地吼了两句。
搞得秦秀丽灰头土脸。
这不啥事儿没有嘛……
洗漱，躺被窝。随手打开工作日志……不想备课，啥都不想。
老师再厉害，也治不了自己的儿子。这事在别人眼里，无疑是个笑话。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唉，看看手机解解闷吧。秦秀丽缩在床上，随手一划拉，一堆视频出现在眼前。
上次自己看过怎么祛眼袋的小妙招，这一打开手机，满屏幕都是这内容。
还有自己今晚在状元楼吃饭，石河市本地饭店和小吃也都冒了出来。
从这些迹象来看，我应该是被算法包围了。而且，民间广为流传的软件监听绝对存在。
可是，那又如何？
生活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些垃圾而变得丰富多彩吗？
如果上一条小视频不对胃口，那下一条肯定对胃口！
秦老师侧身握手机，小视频的流光溢彩倒映在眸子里，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突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秦秀丽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进主卧卫生间。
大口地呕吐过后，一股堪比重病一场之后的虚弱和无力感弥漫全身。
额头冷汗涔涔，秦秀丽气喘吁吁，几乎瘫坐在卫生间地板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客厅方向传来的奔跑声，还有儿子张亮让人头皮发炸的呕吐声。
我的儿子！
一瞬间，力量又回到了秦秀丽身上，当下一抹嘴，噌地站了起来，穿着睡衣光着脚就往外奔。
客卫的门紧紧反锁，张亮的呕吐声让秦秀丽觉得，他正在把肝胆脾胃一起丢进马桶。
“亮亮！你怎么啦亮亮！”秦秀丽彻底慌了，伸手使劲儿拍打玻璃门。
儿子平日里瘦高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在磨砂玻璃门上形成轮廓，分明已经卷成了虾仁。
此时，虾仁正挂在马桶边上，难舍难分。
“亮亮！你没事儿吧？！是不是食物中毒啦？！”
秦秀丽想起张兰兰的信息，豆大的汗滴顺着太阳穴滑落。
扭头跑到客厅抄起一个原木小坐墩，双手举高就要砸门，不想门呼地一下被拉开了。
张亮神色萎靡，双眼愣怔:“……妈，我没事。”
秦秀丽有多久没听到这一声妈了？少说也得有半年了吧……
小坐墩咣当一下丢在地上，秦秀丽想伸手抱抱这个当年无比乖巧的儿子。
可是手还没伸出去，张亮已经晃悠着往自己卧室方向走去。
“亮亮，先喝口水！”
秦秀丽光着脚奔进厨房，连忙倒了半杯开水，又用凉杯里的凉白开兑好，忙不迭地给儿子送过去。
卧室门突然被推开。
只见张亮坐在床沿。
胳膊一动，似乎用被角盖住了什么发着光的物体。
随后皱着眉头，乜斜着母亲，神情极不耐烦:“我都说了没事！出去！”
秦秀丽卑微地递过水杯:“听话，喝点儿水，现在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明明已经看到儿子用被角盖住的是什么，可是现在那显然不是关键问题。
张亮态度冷硬地接过杯子:“我要睡觉，把门关上。”
秦秀丽的目光飞速在儿子脸上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面色发白以外，别无异状。
稍稍放了点儿心，退出门口，轻轻把门带上。
犹豫了一下，这才往自己卧室走去。
什么情况？食物中毒？
唉呀！自己老公怎么样了？！
电话拨通，张明江带着酒意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
“你儿子刚才突然吐了，吐得很厉害。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我刚才也吐了，是不是今晚吃得不干净？”
“……哪有的事情？我好着呢！真要食物中毒，我这会儿也该有反应！”
张明江离开酒席往外走，平时打电话他肯定不会接。今天特殊，他以为是儿子有什么问题:“亮亮现在怎么样？”
秦秀丽瘪着嘴叹气:“我问他怎么样，他说没事。我觉得好奇怪，我也吐了。我们吃的都一样，为什么你就没事儿？”
张明江在走廊里点了一支烟:“这样，你问问张老师和那个什么教练。看看他们都啥情况。”
“兰兰给我来过一条信息，说如果亮亮出现呕吐症状，不要慌着就医……”
“嗯？！……我就说张兰兰和那个人有问题！你把张兰兰电话发给我，我跟她说！搞些个乌七八糟的人装神汉！
一定是他做了手脚！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俩都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把她电话号码发给我！”
秦秀丽一听这话，身子猛地一晃，随后咬咬牙，嘴角浮起一丝惨笑:
“张明江，我为什么要把电话号码给你？我为你生下一个儿子，我们秦家给你铺平了晋升的路子。
儿子不争气，人家一个外人都知道帮我想办法。你呢？！表面上在乎儿子在乎这个家，实际上呢？我们谁都没有你的一顿酒重要！
儿子吐了，我也吐了，你有没有关心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张明江……明天民政局见！”
嘟嘟嘟……
电话忙音，张明江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秦秀丽那边放下电话，又好像放下了无比沉重的东西。长出一口气，穿上拖鞋到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坐在小木墩上慢慢啜饮。
张亮本想着反正也不吐了，歇会儿还可以再来一局。没想到却听到了母亲在客厅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啥？要跟爸离婚？
这种情况在他的生命中从没出现过。他的童年以及青少年时期，充斥着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钱包。
缺什么吗？
不缺……好像也缺……
悄悄拉开门，透过门缝往外看。母亲独自坐在小木墩上喝水，神情平淡得很。
甚至在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以后，也没有往这边望一眼。
……不对劲，张亮的心里咯噔一下。缩回头，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坐在床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一看手机，莫名的反胃感又往上涌。
突然之间，游戏好像也没什么吸引力了。别说再玩一把，现在一看就恶心。
闭着眼睛摸索过去关了手机，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仿佛自己突然间安全了。
失去了手机的牵绊，张亮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自己大半夜的究竟在干什么？
没头没脑、没日没夜地玩。
热闹无比、刺激无比的游戏之外，自己的家似乎已经有了很多裂痕。
是因为自己吗？
张亮不确定。
悄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困意上涌，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念头从脑海里划过。
我张亮还真是能一拳干碎宇宙的人……但是好像只是在游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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