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往前一步。
身高问题，她站在周长宁前面完全挡不住他的视线。
她只能抬手合上。
老汉压低了嗓音道：“姜姑娘放心，这是我昨天晚上亲手挖出来的，保证错不了，还按照姑娘的吩咐，只留了一颗脑袋，其他的都抛下山崖了，还把石碑给砸了。”
姜婉给了他一锭银子，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他想帮她分担一下木匣的重量，又怕木匣飘在半空中被人撞见，手多次伸出去又收回来。
最后还是把两个木匣从姜婉怀里接过来。
都这么晚了，夜色这么黑，应该不会有人留意。
“那个脑袋是谁啊？我和我母亲的脑袋不都是在柜子里收着吗？”周长宁忍了半天，还没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去？是很重要的人吗？是不是要带着他一起走？”
姜婉定定看了他几眼，“知道周世雄是谁吗？”
他点头：“知道了，这段时间院子里好多人都在议论，我都听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把我娘带回了家，然后有了我，后来邹惜萍陷害我娘背叛了他，周世雄便听信了她的话，他杀了我，我娘伤心之下抱着我投了井。这是他的头骨？”
姜婉没想到他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她点头：“嗯，我让人把他的坟给掘了。”
周长宁忍下把头骨一脚踹飞的冲动，冷哼了两声：“他这么讨厌，我们为什么还要带着他的脑袋离开？”
“就因为他很讨厌，所以把挖出来玩啊。”姜婉同他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玩具了，以后我们买一座大院子，你可以在院子里拿它当蹴鞠踢着玩，还能用它来砸核桃，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踹两脚，是不是很有意思？什么时候玩腻了，就砍碎了丢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不高兴了就踹两脚，很解气的样子。
“可是有点丑。”他和他娘亲的骨头都很漂亮，看着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这好办，改天咱们把它外面缠上藤蔓，看起来好看，踢起来也更方便了。”
“那我们要编漂亮点。”
“当然。”
“周长宁，周世雄……”他抱着盒子，沉默片刻又开始碎碎念，“我们的名字里面有相同的字，我不喜欢，我不想随他的姓，婉婉，你认识字，你帮我取个新名字吧。”
姜婉做出思索状：“可是我认识的字也不多啊，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有了！”
他神情期待：“什么什么？”
“小傻子，小傻瓜，小妖怪，小黑，小白……你喜欢哪一个？”
他上扬的唇角瞬间垮下来。
姜婉失笑：“好了不逗你了，既然不喜欢周这个姓，那咱们就换一个，你觉得姜怎么样？姜长宁？”
他默念了一遍，“我以后就叫姜长宁了。”
“好啊，以后阿宁就是姜长宁了。”姜婉突然想起来什么，“灵位牌也要重新换了。”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做。”
姜婉嘴角一抽，哪有自己给自己做灵位牌的。
算了，他开心就好。
……
姜长宁想着自己要和姜婉一同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开启属于他们的生活，周长宁心下一直不能平静下来，恨不得去外面飘个几圈再回来。
他静静躺在姜婉身侧，掀开了床幔，借着月色肆无忌惮打量着身旁的人，唇角的弧度不住上扬。
黎明来临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不见光亮，整个房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攥着她的衣袖心就安定下来。
少年唇角含着浅笑，脑袋枕在她颈窝，静静等着黎明降临。
只要能够抱着她入睡，以后没有她买给自己的软枕也没关系的。
黎明的曙光驱散黑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
黑雾飘到阳光下变成人形。
阳光也没有那么讨厌。
他盯着自己脚下的位置转了一圈，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长出影子就好了。
马车外表看着比较大但并不华丽，里面却是很是该有的应有尽有。
丫头跪坐在姜婉雕花小桌前，给她倒了杯茶，又摆上精致的点心，忙完以后这才出了掀开车帘退出去，与车夫一同坐在赶车的两侧。
姜婉买来的小丫头之前叫大丫，姜婉给她改了名字叫明月，不过十三四岁，她是去人市的途中遇到的小丫头。
明月父亲嗜赌，还不起赌债了，打算把她卖到花楼换银子还赌债，姜婉将人买了下来。
这丫头年龄不大，做事够细致仔细，也足够灵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挺讨人喜欢。
两匹骏马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响。
车夫牵着马，一路穿过街道往城门口走去。
姜长宁看什么觉得新奇。
听到叫卖声眼睛都要粘在上面。
只掀开马车的车帘让他看看外面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
“婉婉，我想去外面瞧瞧。”他眼巴巴地说道。
好热闹啊。
姜婉嗓音压得极低，“太阳这么大……”
“没关系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怕太阳，我就坐在车顶上看看。”
姜婉随了他，“去吧。”
几乎是在她话音一落，他身影便消散在马车里，坐在了马车的车顶。
少年盘腿坐在车顶，左顾右盼。
马车驶出城门。
城门口排队进城的一个小丫头目光望向这架马车。
穿着小道袍，梳着丱发，头上系着红绳的小丫头看到坐在车顶的少年，白嫩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谢乔伊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衣袖，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老头，你看……”
青天白日，马车上坐着位小鬼。
她身旁头发花白的老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马车上坐着的不住张望的少年。
马车的主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白皙的手指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极为清丽动人的脸，少女眸子明净透澈，却又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稳。
三人视线空中交错。
少女的视线并没有在师徒二人身上逗留，曲起手指敲了敲窗子，车顶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化为黑雾飘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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