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回来的男爵收到了心腹的报告。
“其中一只毁甲恐喙被莱妮丝大人率领留守在领地上的职业者消灭了。”心腹脸上带着略微骄傲的表情说道。
毕竟领主大人身后跟着各家贵族代表，“击退敌人的偷袭”这种事多少也算个功劳，与有荣焉，更何况还能在众贵族面前刷个脸。
“而另一只毁甲恐喙...”心腹顿了顿，继续道：“由血月教派的伊文捷琳大人带领...教派信徒成功拦截并予以击杀。”
这几天血月教派的信徒大量涌入领地，其中甚至包括一名“行刑者”，这个情报男爵也是知道的。不过此举看来虽然肯定有些“小心思”在里面，但目前结果还是好的。
男爵自然不会在这当口拿来说事，惹得大伙不快，当下便对出力的两边大加赞赏。
接着他又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先是吩咐把打了胜仗的消息和异界生物被剿灭的消息公布出去，然后派人清点异界生物造成破坏与伤亡，官方将一一做出安抚和补偿，最后则是宣布要给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还有贵族子弟在明晚开个庆功宴。
至于领地上有可能躲藏着的其他潜伏者...赫德森刻意忽略了。
领地上现在需要胜利的消息来鼓舞人心，并把各种伤亡损失做个统计，好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方针，追查的事也只能先放放。
贵族子弟们自然是没什么意见——既上了战场近距离见识了一番，还沾了光打了个胜仗，除了几个倒霉蛋，最后更是毫发无伤的回到领地，已经足够成为人生中拿来吹嘘上几十年的“光辉事迹”了。
于家族脸面及示威初衷而言，于个人安危而言，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而克罗德在经过一系列的应酬后，终于在晚上快十二点时，送走了最后一波想要套近乎拉关系的贵族。
少年有些酒意上头，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轻轻甩头。随后叹了口气，朝着女兽人索安娜的那栋三层住宅走去。
迷宫帝王伊泽洛让他今晚一定要到那里集合。
克罗德自然是不好拂了这位盟友的面子，于是慨然赴约。
“吱呀——”克罗德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正是迷宫帝王别有深意的迷雾笑脸。
少年往屋子里扫了眼，没想到的是，“卓魂教”的几位也在。
克罗德眼眸微眯：“看来陛下和‘卓魂教’的几位聊得挺开心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那是自然。”铁脊帝王的身形也同样显现，瓮声瓮气地道：“没想到克罗德你居然是灵魂女神的‘神子’，我们完全没想到。”
毕竟按两位陛下掌权的时代，某位原初神灵的神子这种身份，算得上世界级的“名人”，神灵庇佑与神力气息的笼罩，会使得“名人”就像个超大的“灯泡”一样，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
哪像克罗德这样丝毫看不出特别的。
就算是神灵集体失踪的当下，克罗德如此低调的行事作风，也完全没有“天选之人”的那种自傲与霸气，就好像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听到铁脊帝王这么说，克罗德知道是“卓魂教”的几个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心中略有不快。
不过两位帝王身份特别，实力强大，与自己没有立场与利益上的冲突，克罗德倒也不会以此和德古拉他们翻脸。
铁脊帝王不说，按迷宫帝王和自己的关系看，自己迟早也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
“哪里，这就是一个身份象征罢了，不值一提。”在得到德古拉有些歉意的眼神后，克罗德打了个哈哈，示意此事揭过。
而伊泽洛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往下追问灵魂女神的消息，而是旋转着脸庞，给克罗德递过来一杯茶，指引着他坐到了众人当中。
就连索安娜都用一种佩服向往的眼神看着这连她一半年龄都不到的少年，想来也是打听到了克罗德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好在讨论一个话题，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无事献殷勤”的迷宫帝王，目光瞟了眼钻出克罗德领口的“契灵”，笑着开口道，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克罗德的立功表现切入话题。
“您说。”克罗德抿了口茶。
“你也算是跟卡德莫尔王国的军队交过一次手了，那你觉得你们血族王国对于这个庞大的奴隶王国胜算有多少？人族可是一直都想着把你们灭国嘛。”
唇边的杯子停住了。
没想到，迷宫帝王还真就抛出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克罗德很快便笑眯眯地给出了回答：“您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众人一下就被勾起了兴趣。
“假话就是：我们强大的血族王国不惧一切外敌，任何胆敢侵犯我国领地的敌人，我们一定会让它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终将战而胜之！”
这种打官腔的回答让精灵兄妹都不由得莞尔，毕竟这种官话由克罗德这个未成年的贵族子弟口中说出来，颇具笑点。
“至于真话嘛...”克罗德继续喝着醒酒茶，眼神开始变得认真严肃，“那得看卡德莫尔王国能否解决奴隶制度的关键性问题。”
斯坦莱与伊泽洛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兴趣。
少年继续侃侃而谈道：
“当个体实力极为微弱，而国家暴力机关的实力堪比洪水猛兽时，奴隶制度在战争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
这个世界没有点出火器科技树，战争很多时候依然需要短兵相接，那“兵员”这一点无疑奴隶制度优势很大。
可同时这个世界是存在超凡能力的。
实事求是的说，奴隶制国家肯定会是希望用超凡能力对抗超凡能力，自然就涉及到了如何将职业者变成听话的奴隶这方面。
而之前战场上那两只能够附身，能够合体的章鱼怪，显然就是这种思路的拓展。
“职业者相比普通人，更为骄傲也更为强大，如何在尽可能保留他们的实力的前提下，让他们乖乖听话，这是包括卡德莫尔王国在内的所有奴隶制国家，都想要解决的问题。”
克罗德的话语回荡在房间中。
“可无论是用药物或是用魔法斗气，显然都很难拿捏其中的度，且有随着时间推移，药物、魔法、斗气都有完全失效的可能性。”
前世普通人尚且有【耐药性】，这一世的职业者难道就没有类似的写在基因里的东西？显然不可能。
“作为奴隶制大国，卡德莫尔必然采取过各种措施，想要达成某种一劳永逸的控制手段，而我在战场上看到的那种异界生物，估计就是这个国策的产物。”
“那你是觉得血族王国完全不是卡德莫尔王国的对手？”精灵亚瑟语气有些冰冷的问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精灵兄妹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但是克罗德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种与异界生物做交易，由它们来操控职业者的方式，不确定性因素有很多，但的确是可以完美绕过【费尽脑汁开发迭代可靠有效控制手段】这个难关。”
“如果，我是说如果，”克罗德伸出手指强调道，“卡德莫尔王国在找到某种能够驱使异界生物代为掌控奴隶的方法后，能控制住自己的野心与欲望，不那么快速膨胀，我想别说血族王国了，哪怕是统一人族王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样说，精灵兄妹的眸光一下暗淡了下去，“神子”的话显然让他们有些失望与沮丧。
“哈，难道克罗德你并不看好卡德莫尔王国能够达成这样的目标？”
一旁迷宫帝王却是饶有意味的插话。
“那是自然。”
克罗德笑了，笑得很自信。
奴隶制度的病灶，在于对奴隶的极度压迫，这是无法改变的。
国家会始终处于一种拼命压榨——奴隶起义反抗——缓解压榨，奴隶得以喘息——继续压榨的周而复始状态。
哪怕是采用异界生物来当这个“监工”，国家的基石也谈不上如何牢固。
而一旦卡德莫尔王国通过实验找到了他们自认为“终极答案”的方式，那么整个国家将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就好像一个人喜欢吃超辣麻辣烫，但是每次吃多了麻辣烫，必窜稀，情况有轻有重。偏偏这个人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甚至还宣称找到了“毕生所爱”的口味。
你要问他有什么对策没有？回答是——没有，纯靠自己身体素质硬扛。扛得住，生活就继续，扛不住，就进重症室躺着，反正八成是死不了。
主打一个听天由命，要的就是麻辣烫进入嘴里流到胃里的那种无法言喻的爽感。
明明吃麻辣烫如此危险，但是就是要把吃麻辣烫作为生存进食的主要乃至唯一方式，颇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范儿。
放在生物个体上你可以说这是洒脱，可放在国家组织层面......
这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卡德莫尔王国的统治者心里想必清楚症结在哪，但是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
既得利益者没那么容易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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