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于外物并不看重。
奚瑶和陆清雅过去的时候，神火宗几个弟子并鹿蜀俱都席地坐着，见他俩过来，也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待人集齐，鹿蜀清了清嗓子，便率先开了口，“幻月村中的妖族原形都是黄妖。”
黄妖？
身形如猫，头大而鼻尖，腰间一圈皮毛为金黄色，喜噬猫的黄妖？
奚瑶在心中回忆了一下《群妖鉴》中关于黄妖的描述，便微微睁大了眼睛等鹿蜀继续说。
林中一片寂静，微风轻轻吹拂，耳中只余树叶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继续啊。”
陆清雅性子急，见鹿蜀久不开口，便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没了。”鹿蜀甩了甩赤红的长尾，看了看目光灼灼望着他的众人，不好意思地扭了下身子，“我就知道这么多。”
“不会吧，你就知道这么点？”
陆清雅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消息如此闭塞，我们要你有何用？”
“这可不关我的事。”鹿蜀白净的脸颊上飘起几抹红晕，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幻月村地处偏僻，黄妖一族又不怎么出来。”
“我能打听到他们的原形，已经很厉害了。”
后一句话鹿蜀说得十分心虚，语音也越来越弱，陆清雅轻啧一声，知道靠不住他，便将目光向垂丝投去。
他直起身子瞟了眼垂丝手里的地图，“妖族给你地图的时候，说起过幻月村的情况吗？”
垂丝无奈地摇摇头，“据他们所说，幻月村的妖民极少外出，所以他们也不太了解。”
“鹿蜀。”
奚瑶想了想，突然开口，“妖境似乎有一种妖，名为鹰兽的对吗？”
“据闻此种妖族会来往妖境各个村落，售卖东西，消息最为灵敏。”她思索着缓缓开口，“且鹰兽一族是出了名的擅言谈、爱递话。”
“对对。”陆清雅眼睛一亮，“你有没有听鹰兽提起过幻月村中的事？”
“没有。”
鹿蜀苦笑着开口，“我只是个种花草的，又不是专门收集各族消息密事的妖，这些东西哪里会去关注。”
“况且。”他皱着一张脸解释，“便是有鹰兽说起幻月村中的事，哪里这么凑巧，会让我听到。”
“也是……”陆清雅低叹一声，便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发起呆来。
奚瑶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腹诽。
陆清雅大约只有面对罗浮的事情上，才会这么上心。
出城时对此事还满不在乎的，一听跟罗浮有关，便这样积极起来。
她微微一叹，突见旁边的绿衣姑娘笑吟吟地看了过来。
“阿瑶。”垂丝不慌不忙地开口，“现在该你说了。”
奚瑶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嗯。”
垂丝神色笃定，眸中含着几分笑，“你来此地，不只是为妖境除恶妖吧？”
“没错。”奚瑶坦然一笑，“我有一个……”
“姐妹。”
长睫微闪，她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顺口就将傅恒的性别给换了一下。
“他在进入妖境时，无意间曾闯入过一个村子。”
奚瑶缓缓开口，隐去了毕荧这一节，“据他所说，村中人供奉着一个大妖，还曾想将他献祭给那大妖。”
“待他好容易从村子里逃出来，却发现自己灵力日渐枯竭。”
“后来我们发现，他体内寄居了一种名为古蜜蚜的蛊虫。”奚瑶抬眸向在场诸人扫了一遍，“听闻神火宗擅蛊，诸位可曾听说过这种蛊虫。”
“果然是古蜜蚜，与城中那几个逃出来的一样。”
垂丝叹了口气，“此蛊不好解，要么便是其他人主动诱出蛊虫，要么便得诛灭蛊母才行。”
垂丝所说，与阿讹说得倒是一模一样。
奚瑶闻言眉头一挑，“那诸位可有破解之法？”
“不用担心。”
“诛灭蛊母并不难。”垂丝微微一笑，“但凡是蛊虫，总归是怕火的，尤其是异火，我宗弟子皆修火术，正好克蛊虫，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大问题。”
“我们只需防着那大妖便好。”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奚瑶，“我虽未见你出过手，却能隐隐感觉到，你体内的火种与一般修士不同。”
奚瑶点头，“我母亲是擅火的妖族。”
“如此，便更好了。”垂丝转头看向陆清雅，“陆道友是体修，皮肤强度比其他修士要更强韧，蛊虫难以突破，应该也无碍。”
“我有碍。”
鹿蜀弱弱地举起手，“我修的既不是火，又不曾炼体，我觉得我很有碍。”
“要不然。”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回望了眼身后，提议道，“你们去，我先回城里等你们？”
“老鹿，你怕什么。”陆清雅一把搂过他脖子，“你们鹿蜀一族腿脚快，你还怕跑不过区区蛊虫吗？”
鹿蜀早已从几人言谈中觉察出此事的危险之处，完全不想听陆清雅给他戴高帽，一门心思想要离开。
“我上有八百高龄的老母亲，下有六十来岁的幼儿，一家老小都还在城中等着我呢。”他苦着脸哀求，“壮士们就行行好，放我走吧。”
鹿蜀这样一说，陆清雅也不好强留，便讪笑着收回了搂在他脖子上的手。
“真是好笑。”
沈袖却嘲讽地看了鹿蜀一眼，“你们妖境的事情，全让我们人族来冲锋陷阵，算盘打得也忒好了。”
鹿蜀神色一僵，红着脸便讷讷地住了口，再不敢提要回须臾城的事。
“这样吧。”见场面有些僵，陆清雅清了清嗓子，圆场道，“便是要夜探幻月村，我们几个也不能真的全去。”
“不如鹿蜀就留在这里帮我们望风，若有风吹草动，也好及时提醒？”
沈袖斜了他一眼，冷笑出声，“你倒是会装好心。”
“沈道友。”奚瑶神色一敛，“道友来妖境前，大约是提前了解过妖境诸妖的。”
“鹿蜀一族本就不擅征战，除了脚程快、善草木，几乎没有别的长处，道友何以非得带上他？”
她眉心轻轻蹙起，“如陆清雅所言，留鹿蜀在这里望风，若有异常，不光可以及时提醒我们，也可早些向城里报信，不是很好吗？”
除了脚程快、善草木，几乎没有别的长处……
鹿蜀甩了甩赤色长尾，神色复杂地觑了奚瑶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小姑娘话是好话，可他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就照陆道友所说吧。”垂丝按住沈袖，转眼看向鹿蜀，“你呢？可愿在此处等我们？”
她神色温和，“若你要回城，也是可以的，就让姜则在此处望风吧。”
突然被点到名，神火宗那名叫姜则的男弟子，愣了一瞬，便无所谓地朝鹿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
“我……”鹿蜀想了想，脸色几经变幻，才嗫嚅道，“那我还是在这里帮你们望风吧。”
沈袖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先说好，我们可没有逼你喔。”
“师姐。”
垂丝有些不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若师姐不愿探查恶妖之事，也大可自行回城。”
奚瑶眨眨眼，瞟了眼沈袖立马收敛的神色，有些意外。
“垂丝是神火宗圣女。”
陆清雅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立马过来低声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奚瑶好奇地瞄了眼沈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沈道友似乎对妖族成见颇深？”
“沈师姐的父亲便来自妖境。”
一旁的姜则叹了口气，“可惜那妖始乱终弃，致使沈师姐母亲早逝，所以她对妖族极为痛恨。”
“难怪。”陆清雅恍然，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沈袖一番，却还是没看出她另一半血脉的原形，是个什么妖。
鹿蜀是妖族，于人族法术不通，垂丝最终还是选了姜则陪他一起守在山头，其余人则只等夜深，便一起去幻月村查探。
“小凤凰。”
陆清雅啃着馒头叮嘱奚瑶，语气幽怨，“你待会儿可别离我太远，我害怕。”
“怕什么，蛊虫吃不了你。”奚瑶抬眸看了一眼天际逐渐明显的几点星子，懒懒地开口，“不是还有罗浮吗？”
“妈呀。”
陆清雅一声低呼，“我都快忘记罗浮的存在了。”
暮色苍茫，太阳最后一抹余晖从天际消失之时，奚瑶脚边的影子突然动了动，一股黑雾便瞬间向远处的村庄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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