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凤为驴二倒了一碗酒,自己没喝,又把坛盖扣上,坐到驴二的面前,为自己倒了杯茶,她端起茶碗,向驴二举了举,说道:
“吕先生,我以茶代酒,欢迎你到我家做客,请。”
驴二拿起酒碗,与苗翠凤碰了碰碗,喝了一口,放下酒碗,说道:
“令尊的病情,没有大碍吧?”
苗翠凤摇摇头,说道:
“吕先生,不瞒你说,俺爹不是病,而是伤,枪伤。”
驴二吃了一惊,关心的问道:
“枪伤?什么人打伤了令尊?”
苗翠凤苦涩的说:
“是二鬼子打伤的。”
“吕先生,你也看到我家的情况了,俺爹是习武之人,性格强硬,鬼子刚打过来的时候,俺爹就想参加抗日队伍打鬼子,但又担心连累我和俺哥,就忍了下来。”
“半个月前,俺爹到邻村访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二鬼子欺负女人,俺爹看不下去,就跟几个二鬼子动了手。”
“唉,就像吕先生您说的,功夫再高,拳头再硬,也打不过枪,俺爹虽然打死了那几个二鬼子,但他也被二鬼子的子弹打伤了。”
“幸好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只有被救的女人一家人知道,不然,我和俺哥真的会被连累。”
“被救的女人一家,把俺爹送回我家,又请来了大夫医治,俺爹的命才算保住了,但伤势太重,一直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行走。”
驴二说道:
“苗姑娘,你两天前去文登县城,是为令尊请大夫或者买药吗?”
苗翠凤摇摇头,说道:
“不是,我去文登县城,是为了另一件事,不是为了俺爹的伤。”
“俺爹的伤势虽重,但我们习武之人,身体本来就比较强健,再加上我和俺爹都懂些医术,所以俺爹所用的药物,都是我们自己调配,只要慢慢静养,总会好起来的。”
“我们不敢让别人知道俺爹是被枪打伤的,免得那几个被打死的二鬼子的队伍找上门,对外边说,俺爹是练武的时候,不小心从梅花桩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腰。”
驴二皱皱眉头,说道:
“姑娘,你刚才说你还有个哥哥,为什么我没看到你哥哥在家?令尊的伤势这么重,你哥不帮你照料父亲吗?”
苗翠凤忧愁的叹息道:
“吕先生,不是俺哥哥不孝顺,实在是祸不单行,就在俺爹被打伤的时候,俺哥也惹了大祸。”
驴二问道:
“令兄去为父报仇,也被二鬼子打伤了吗?”
苗翠凤摇摇头,说道:
“不是,俺爹被打伤的事,俺哥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被关在牢里了。”
“吕先生,我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你吧。”
“我先从俺爹年轻的时候说起吧,俺爹自幼喜爱习武,少年时跟着附近一位老拳师,学习洪拳,后来又外出遍访名师,闯荡江湖,在沧州的时候,又学习了太极拳,再后来,俺爹娶了俺娘,生下了我们兄妹之后,俺爹就不再闯荡江湖了,而是在家务农。”
“俺爹的武功极好,有人就劝俺爹开馆授徒,但俺爹择徒极严,不愿广收门徒,只只教有天份的徒弟,所以二十多年来,他收的徒弟,也不过五个人。”
“我家祖上薄有田产,俺爹不需要靠收徒弟赚取生活费,俺爹所收的徒弟,不但不收他们的酬金,反而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俺爹会出钱资助他们,所以这五位师兄,都视俺爹如同亲生父亲一般。”
“俺爹除了五个徒弟之外,当然也会教我和俺哥习武,我的资质一般,俺爹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根本不够资格跟他学武-----”
驴二听到这里,笑道:
“苗姑娘,令尊这句话我不敢赞成,我不但见过别的习武之人,自己也练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我还是有些眼光的,我认为,苗姑娘的身手是很俊的!”
苗翠凤得到驴二的赞赏,微微一笑,说道:
“多谢你的夸奖,我的天份并不高,只不过是以勤补拙罢了,我真心喜欢武术,不怕吃苦,不怕流汗,才有了一点小成就。”
“但要说练武的天份,不但我跟俺哥没法比,就连我那五位师兄,也不能跟俺哥相比。”
“俺哥在十八岁之前,一直勤学苦练,深得俺爹的真传,也深得俺爹的喜欢,可是,在他十八岁之后,他忽然不肯再下苦功习武了。”
“俺爹极为生气,质问俺哥,为什么不苦练武功,俺哥对俺爹说,因为学校的学业太重,他要养足精神考大学,才怠慢了练武,而且现在是枪弹的时代,练武根本没用,练的再好,也抵不住一颗子弹。”
“俺爹是武人,重武轻文,听俺哥如此轻视他视为瑰宝的武术,大为恼怒,差点要把俺哥赶出家门,逐出师门,断了俺哥的学费,幸好俺娘劝阻,说让俺哥考上大学,进入政府部门,一样可以光宗耀祖,俺爹才作罢。”
“但从此之后,俺爹就对俺哥爱搭不理,他们父子之间,渐渐疏远了。”
“我看得出来,那段时间,俺爹的心情极差,他本想让俺哥继承他的武术传承,但俺哥却志不在此,他很是失望。”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俺爹,只能自己苦练武术,喜欢自己练的好一点,俺爹能开心一点,但我知道,我毕竟是女孩子,在俺爹的心中,怎么也不能跟俺哥这个男儿相提并论,我练的再好,也安慰不了他的失望。”
“直到一年之后,俺哥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俺爹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们父子间紧张的关系,才得到一些缓和,但他们见面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简单的说几句话,就无话可谈了,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有谈不完的话题了。”
“两年前,俺哥从大学毕业了,进入了海阳县县政府工作,他正式从一个武人,成为一个文人,一个政府职员了。”
“能进入县政府,成为吃公家饭的职员,甚至能成为官员,这对很多人来说,的确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但是,对俺哥来说,反而成了灾难的开端,害得他自己进了大牢,甚至很快就要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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