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如同当日被莫千愁拘禁一般。
萧莲心惨然笑了一声，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轻松之感。
自从知道那金蟾之后，他的命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他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屡次挣扎在生死边缘，都是想阻止这一切，然而一切却又都是徒劳无功。
若是可以，当初他宁愿不去爷爷书房，不趴在那书柜之上偷听。
兴许，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爷爷，也不会死。
难道，真如萧玄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么？
若不是因为自己……
萧莲心想着，心中一阵刺痛，竟更坚定了求死之心。
自己若是死了，兴许就不会再有那许多人因自己而死。
萧莲心正自感怀，一盏暖黄色的灯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莲心。”那人轻声唤道。
萧莲心抬头看去，那人的脸在灯火明暗中，既熟悉，又陌生。
桑清语。
他还来做什么呢？看自己笑话么？
这个人，在幼年时候，给了自己无比的信任与慰藉，而如今，却也是这人，亲手毁了那一切。
萧莲心喉中哽咽，想发火，却终究忍住了，佯装平静地问道：“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做？”
桑清语将灯放下，席地而坐，他抬头看了看牢房，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萧莲心。
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和灼热的眸子，看得他心中钝痛。
他凭空吞咽了一下，隔了半晌，方问道：“你，想不想走？”
萧莲心一愣，问道：“你什么意思？”
桑清语低声道：“我……我可以放你走。”
这句话如一记轰雷，击打在萧莲心头上，以至于他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你想走，我这就送你走！”桑清语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急切地说道。
万般疑窦在心中浮现，萧莲心问道：“为什么？”
桑清语道：“因为，我不想你死，你记不记得，你来之前，我就劝过你，让你不要来。”
师兄弟之情？那为何又要出卖自己？实在难以理解。
萧莲心试探道：“那他们呢？你也可以一并放走？”
桑清语眼中闪烁的光，又黯淡了下去，无声地摇了摇头。
萧莲心淡淡一笑，决然说道：“那不必了，我不出去。”
“莲心……”桑清语想说什么，话却终于哽在了喉中，他死死抓着栏杆，骨节发白。
看着桑清语满脸真切，萧莲心心中一软，兴许，兴许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罢。
“师兄，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弟的话，我想在死之前，知道真相。”萧莲心说道。
桑清语轻轻吐出一口气，颓然地坐回地上，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便告诉你。”
萧莲心默然不语。
“师父……我是说，陆闵……他说的我不知真假，只不过，我第一位师父，是陆闵。”
原来如此！
萧莲心心中翻涌起一阵苦涩，却也并未打断桑清语的话。
桑清语接着说道：“当年，你父亲叛逃之后，师祖带着师父出谷寻找他，却久久没有找到，师祖换了一次魂之后，恐是忍受不了那痛苦，抑或是心中不忍，便不再换魂，第二年便死了，临死之前，把那法子教给了师父。也就是在那时，陆闵收了我和师姐做徒弟。”
桑清语顿了顿，解释道：“师姐，就是你母亲。”
萧莲心猛地抬头，看向桑清语，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公案。
“师父行动不便，因此让我们照拂于他，后来，他遇到了一对农妇，为了救妻子，那农夫自愿与他换魂，师父恨啊，恨你父亲，他忍住煎熬换了魂，便一发不可收拾，性子也越发古怪起来。”
“过了几年，死在师父手上的人越来越多，却终于听说，你父亲，白唯诺竟又回到了药王谷，甚至还凭借《回天诀》上的武功，名震江湖。”
“师父自付打不过他，因此，便让我和师姐，使了一个苦肉计，拜入药王谷，伺机偷取秘籍。师姐更是为了接近他，更是……成了他的夫人。师姐，师姐成了我的师娘……”
桑清语声音苦涩，似乎在回忆一段极痛苦的时光。
萧莲心听出端倪，问道：“你，也喜欢我母亲？”
桑清语无声地点了点头，隔了半晌接着说道：“我恨他，但他却待我极好，师父屡次催促我们偷取秘籍，师姐，师姐竟真的爱上了你父亲，呵……爱上了那个大她二十岁的人。”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师姐，我要如何呢？我只能两边打掩护。后来，你出生了，师父知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师姐谎称，她会以你为人质，换取那秘籍，师父因此又等了半年。”
“后来，师姐想带着你逃走，被师父察觉，其实当时，他已经搭上了皇室，给那沧炎皇下了慢性毒，而且，又把那《回天诀》与换魂之法告诉了他，想借助皇室的力量，覆灭药王谷，夺回《回天诀》。”
“所以，药王谷灭谷之人，其实是陆闵，那你呢？你做了什么？”萧莲心问道。
“我？我做了什么……”桑清语面色颓然，想了想，说道：“我恨你父亲，但师姐，师姐……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当年，央着大师兄，出了谷而已。”
“药王谷入谷的路线和躲避机关的法门都是你透露出去的？”萧莲心质问道。
桑清语却轻笑一声，道：“何须我告诉呢，师父出自药王谷，他对那些路途，再熟悉不过了。”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偶然查到了你的身世，本想带走你，只不过看萧泓烈对你确实不错，因此便谎称手上有武籍，让萧泓烈将你养大，而且你在他那里，师父找不到。”
桑清语端详着萧莲心，说道：“你，你很像你的母亲，想必师姐知道你终于长大成人，心里也会高兴。”
说到这里，桑清语又抓紧了牢房门，说道：“莲心，走吧，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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