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青山庄园的沉寂，黑色轿车在青山庄园的闸门处停下了。
门口的仆从立刻打开了闸门。
季二十三有些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因为进入青山庄园向来要经过层层检查，就连季沉自己都不例外。
季二十三震惊于，整个青山庄园的仆从居然都已经是季十一的人了。
季二十三望向窗外，青山庄园像是浸泡在无尽的夜色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杨师傅，你们……”
“季小姐，”杨师傅笑着道，“此次过后，整个青山庄园的人都将回归，您猜得没错，这确实是我们老板的手笔。”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答案时，季二十三还是再次震惊了。
这就是她那位哥哥的能耐。
所以青山庄园早已不是季十一的牢笼了。
这里是他的主场。
“回归是指？”季二十三疑惑。
“噢，”杨师傅解释道，“季小姐，所有暴露过身份的线人，为了保全自己，都将在老板的指示下抛弃当前身份，使用新身份或者不继续做线人，这就是回归。”
回归，荣耀一般的一个词。
所以，季十一用掉了整个青山庄园的线人，只为了她的到来。
季二十三手指捏紧了衣摆，他如此大费周章，到底要做什么？
青山庄园的轮廓逐渐显现，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停车坪上。
“季小姐，”杨师傅笑道，“季小少爷在偏楼顶楼的房间里等您。”
季二十三拉开车门，抬头望着眼前的主楼。
主楼依旧坠在夜色中沉睡不醒。
长长的双马尾在风中飘扬，季二十三忽然怀念起幼时他们玩耍的时光。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季二十三抬头望着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偏楼，久久凝视着。
那座偏楼的顶层是那个轮椅上白发少年的房间，再往上，便是季九坠楼时的观景台。
也不知道，那个少年现在是否坐在落地窗前，也那般静静地望着她。
季二十三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偏楼。
偏楼的管家萍嫂依旧在偏楼大门口等候着。
季二十三微微吃了一惊，这位萍嫂是四品中的佼佼者，竟然也是季十一的人。
萍嫂微微低头行礼：“季小姐，您来了，季小少爷在楼上等您。”
季二十三点点头，萍嫂便在偏楼门口的虹膜识别器上操作了几下，打开了大门。
青山庄园的安保系统已经彻底被季十一掌握了。
季二十三踏进偏楼，里面被哑仆们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里……和她儿时记忆中的偏楼一模一样。
季二十三水蓝色的眸中涌上了些许怀念。
季二十三上了电梯，电梯一路上行到达了顶楼。
电梯门打开，季二十三走出电梯后，愣住了。
那扇门，她年少时无数次推开的门，是虚掩的。
他给她留了门。
就像他们年少时，她每次来找他的时候，他都能猜到一样。
季二十三脚下像生了根，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他们两个，自年少时的抱团取暖而始，八年没见了。
季二十三怔怔地站在原地。
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短裙的双马尾少女，仿佛褪去了那些伪装和桎梏，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最终，季二十三默默地推开门，站在了……属于他的地盘上。
月光下，白发少年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朝向落地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一般令人惊艳。
闻声，他转过身，撑着手肘，静静望向她。
一双白色的病态般的眸子，一如既往地那般波澜不惊。
季二十三几乎滞住了呼吸。
他太好看了。
像是女娲在人间巧夺天工的最伟大的作品。
季二十三抿了抿唇，她更没想到的是，八年后的再次相见，竟然这样平和。
他们都是。
仿佛跟前在车上的冷嘲热讽，都不存在似的。
白发少年绽开笑容，“三三，好久不见。”
季二十三怔怔道：“好久不见……哥哥。”
哥哥。
多么久远的称呼。
季十一的笑容更加灿烂，“三三，过来。”
双马尾少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直至……她完全站在他面前。
“季十一，你……”
季十一眼睑微掀，闲闲地望着她，“下来点儿。”
季二十三怔了怔。
季十一盯着她，没重复，白色眸子中，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要干什么？
季二十三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单手扶住他轮椅的扶手，俯身朝他靠近。
距离逐渐近了，季二十三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轻轻的呼吸声。
季十一静静地盯着眼前一脸紧张的双马尾少女，忽地身体往后靠，扶住她的后颈，将她轻轻往自己的方向拉下来。
季二十三手心都出了汗。
对于眼前少年的能力与狠劲，她是极为了解的。
如果他想杀她，那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季十一抬手就给她来一刀，他能精准无比地刺中她的心脏。
这时，忽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季二十三的后脖颈。
她一惊，垂眸看去。
他正在她的脖子后面，为她细心地系上扣子。
季二十三听见“咔哒”一声，金属机械转动的声音。
系好了。
是一条项链。
细细的银色锁链状项链，吊坠是一个黑色的环。
季二十三掩下眸中的震惊之色。
季十一轻轻道：“三三，十七岁生日快乐。”
两个月前，是她的十七岁生日。
原来……原来他只不过要补她的生日礼物罢了。
季二十三望着季十一，压下眼底涌上来的热意，她喉咙有些干涩地道，“季十一……”
“嗯？”季十一轻笑了一声，“怎么了？咱们三三今年都十七岁了，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哭鼻子了。”
季二十三眼底有些酸涩，一听他这么说，就更加想哭了。
这么多年，她的生日礼物，他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去年她十六岁生日时，十六个行贿漏税的季家旁支子弟自投罗网。
当时她还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差不多半年，她才知道，这是那位轮椅上的白发少年，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然而，他连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给她。
季十一温柔地笑道，“这是神物017-真相项链，功能是每周可以选择一天可以提升自身实力整整一阶，但是每一周的任意一天会降整整一阶。收容条件是每周必须选择一天，在那一天必须说真话。普通人拿到后会因为无法降阶而直接死亡。”
季二十三郑重道：“谢谢。”
“不客气，三三。”季十一坐在轮椅上，笑得灿烂。
季二十三盯着季十一的腿，轻叹一声，“你的势力这么大，那你有没有打听过，你的腿，还能好吗？”
季十一沉默了一下，“好不了了。”
也不能好。
季十一有些出神地盯着季二十三看了几秒，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三三，不要去当家主，好不好？”
季二十三一愣。
她忽地意识到，眼前温和笑着的少年，依旧是那个掌控着翻手间能搅动得局势风起云涌的力量的执棋人。
他们都是嫡出。
即使他们曾经那么要好。
季二十三平静下来，“如果我非要呢？”
只一瞬间，他们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再次降到了冰点。
季二十三轻叹道，“哥哥，季家不只是你的牢笼。”
也是她的。
她早已成为困在这笼中的一只蝴蝶，怎么也飞不出去了。
所以她的选择是，让笼子跟着她一起飞。
季十一轻笑一声，“它已经不是我的了。”
季二十三愣住了。
季十一在轮椅上撑着手肘，懒懒地望向季二十三，“三三你知道吗？季沉并非我亲生父亲。”
季二十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瞳孔一缩：“什么？！”
那么……他们其实不是亲生兄妹。
季二十三的眼眶有些湿了。
“季十一，你很早就知道这件事吧。”
季十一轻轻点头。
季二十三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他……还对她那么好。
季十一继续道：“你五岁时来到季家时，我的母亲就已经被赶出了季家。我不是出生在青山庄园的，我是母亲出嫁时一起带来的小孩。”
季二十三抿唇，却止不住泪水。
怪不得……怪不得季沉不喜欢季十一。
“我的母亲是被迫嫁给季沉的，”季十一轻声道，“后来她走了之后，季沉想尽办法抹去了她在季家留下的痕迹，他杀掉了曾经所有知道我母亲名讳的人。”
“所以，季沉他恨我。”
季十一抬眸：“所以，我永远不可能真正握住家族权柄的，出手拦住你，我百无顾忌。”
季二十三凝视着季十一：“那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三三，”季十一看着她，微笑起来，“家主的水，太深了，不要趟。”
季二十三深吸一口气，弯了唇角看向季十一，“这是我唯一的一条路，我不能放手。”
季十一垂眸：“有我出手，你不会成功的。”
双马尾少女抿唇，转身推门离开，毫不留恋。
白发少年坐在轮椅上，低声道：“其实不止一条路……”
双马尾少女站在电梯里，一颗泪从眼角滑下。
他们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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