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承载那个东西，需要变得更强？
无数的谜团，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楚然没有再回头。
对他而言，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
他需要争分夺秒。
与虚空之主的短暂交锋，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件事——常规的手段，已经追不上时间的流逝了。
虚空之主在祂自己的“虚无”领域中，几乎是全能的。
祂可以轻易地扭曲时空，将几光年的距离拉伸到几亿年，也能将几万年的时光压缩在一瞬间。
想要在祂的地盘上，从祂手里抢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
楚然的眼中，那片蔚蓝的星海，开始浮现出无数混乱、破碎、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法则线条。
除非，他能开辟一条……不属于这个宇宙，也不属于“虚无”的……第三条路。
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路。
他的意识沉入记忆的深处。
八万年的漫长岁月中，他探索过无数的宇宙废墟，见证过无数文明的诞生与毁灭。
其中，有一个地方，最为特殊。
“遗忘星海”。
那不是一片海，也不是星辰。
那是……无数个走到终点，或者在演化途中被“大筛选”淘汰的宇宙残骸，汇聚而成的法则坟场。
那里没有稳定的物理常数，没有统一的时间轴，只有无数破碎、矛盾、相互冲突的宇宙法则，像剧毒的蛊虫一样，彼此吞噬、纠缠。
任何踏足其中的存在，都会被这些混乱的法则瞬间撕裂、同化，最终成为坟场的一部分。
是宇宙中公认的，绝对的禁区。
但此刻，这个绝对的禁区，却成了楚然眼中唯一的捷径。
“常规的超空间跃迁，会被虚空轻易拦截。”
“曲率航行，在‘虚无’的侵蚀面前，慢得像蜗牛。”
“只有……用‘遗忘星海’那混乱无序的法则，作为我道标的‘涂料’，才能画出一条连虚空之主也无法预测、无法干涉的‘超维通道’。”
这个念头，疯狂到了极致。
这无异于一个凡人，试图将浓硫酸、王水、液氮、还有无数种剧毒化学品混合在一起，然后一口喝下去，并指望自己的身体能从中汲取出全新的能量。
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
形神俱灭。
从概念层面被彻底抹除，连复活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八万年来，楚然一直秉持着绝对的理智。
他计算一切，权衡利弊。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但现在……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溪禾的脸。
那张总是带着浅浅笑意，仿佛世间一切烦恼都无法在她心中留下痕迹的脸。
【楚然，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就像一座冰山，水面上的部分冷峻、坚硬，但水面下的部分，却比谁都炽热。】
【我打个赌，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某件事，把整座冰山都融化掉。】
楚然蔚蓝的眼眸深处，那座冰封了八万年的火山，终于……喷发了。
理智？
计算？
成功率？
去他妈的。
他现在，只想见到她。
立刻，马上。
“楚天逸。”
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还在试图平复心绪的儿子。
“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
“但，看清楚了。”
“这是你的第一课。”
“见证……神明如何向死而生。”
话音未落，楚然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不是光学意义上的隐形，而是一种……维度上的淡化。
仿佛他正在从三维世界，抽离出去。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混乱到极致的气息，凭空出现在指挥室中。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晨曦”要塞的舰体装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无数精密的仪器瞬间烧毁，爆出一连串的火花。
墙壁上，开始浮现出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霉斑。
那是法则层面的侵蚀！
楚天逸惊骇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一缕缕比黑夜更深邃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虚空中钻出，缠绕上楚然的身体。
那些“黑暗”之中，蕴含着破碎的星辰、死亡的哀嚎、时间的断层、空间的裂隙……
正是“遗忘星海”的法则残片！
楚然，竟然主动将这些宇宙中最恐怖的剧毒，引向了自己！
“疯子……”
楚天逸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他无法理解。
这个男人，拥有着神一样的力量，为什么要做这种等同于自杀的事情？
“啊——”
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楚然的喉咙深处迸发。
他的身体，在那些法则残片的侵蚀下，开始崩解。
先是皮肤，像风化的岩石一样剥落，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片闪烁着星光的……时空结构。
然后，是他的四肢，在不同的时间流速下，同时呈现出新生、年轻、衰老、化为尘埃的诡异景象。
他的蔚蓝眼眸，其中一只迅速黯淡，化为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
另一只则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宇宙大爆炸的原点。
痛苦。
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痛苦。
楚然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亿万台同时运转的绞肉机里。
每一个瞬间，他都要承受来自无数个残破宇宙的法则冲击。
他的存在，正在被“遗忘星海”同化、抹除。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模糊，自我认知开始消散。
“我是谁？”
一个念头，在他的意识核心中浮现。
我是……一个观测者？一个守护者？一个……失败者？
不。
不对。
我是……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的灯塔，骤然亮起。
【等我。】
那个在虚空深处，留给虚空之主的“念”。
那个简单、清晰，却又蕴含着他一切执着的“念”。
它像一个锚点，死死地定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我是楚然。
我是方溪禾的丈夫。
我是……一个父亲。
我要去见他们！
轰——！
狂暴的意志，如同创世的洪流，在他即将归于虚无的意识核心中爆发。
“给我……回来！”
他对着那些试图吞噬他的混乱法则，发出了灵魂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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