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风起云涌，朔风凛冽。
月霎看着远处白刃相接的两个身影，面上并无表情。
她知道青音只能暂时挡住寂风。
秋风徐来，已拂乱了她的发，只见青丝中几缕红发，肆意飞扬。
她立于原地，身未动，却襟飘带舞。
穆戎殊离道：“月姐姐，我今日若是命丧你手，兄长定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你确定要用我之死换取你们之间再也抹不去的隔阂么？”
月霎转首睨视她，道：“我与他之事，何时与你相关，出手罢。”
穆戎殊离退后两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恨恨道：“看来今日你决心要置我于死地了？月姐姐，你步步相逼，休要怪我。”
话落，只见她疾快的朝月霎胸口刺去，左手掌风随即攻去。
月霎身形一晃，指尖转瞬弹落她的匕首，右手接住掌风，穆戎殊离被月霎的掌风震得退后好几步方才站住了脚。
她抬眸看着月霎，脸上杀意顿现，“月霎，你不知好歹，今日我就送你归天。”
月霎冷笑：“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这戏，我也不必再陪你演下去了。”
青音的剑法出神入化，势如破竹，剑气胜风，丝毫不给寂风懈怠的时机，将他渐渐逼离月霎。
起初近时，寂风还能听见她们言语，可随着自己离月霎越来越远，且有青音在眼前晃动，他已听不清了。
此时，他已心乱如麻。
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月霎。
只见远处两抹身影罗袜生尘，所到之处似是踏雪无痕。
让他惊讶的是，原以为小妹在月霎手中过不了半招，定会受伤溃败，现如今却是与月霎不相上下，短时内恐也难分胜负。
小妹的功夫何时变得这么精湛高深？甚至远在他之上。
还未来得太细想，眼前突然一片白光闪现而出，伴随声声凤鸣。
寂风心下一沉，她终是拔下了雪银凤钗。
天地之间，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神兵唯有易浅释的金丝飞刃。
雪银凤钗一现，皆是灰飞烟灭。
青音的剑再次向他攻来。
寂风心急如焚，他趋势捏住剑身，大力一挥，青音几个旋身落在几步开外。
僵愣片刻，迅速又朝他攻去。
寂风以宽袖作风，手掌之血作咒，念动口诀，“叶变，为刃，以血，为祭，勿伤性命，遇血，却收，发。”
地面上的落叶瞬时飞扬起来，变成无数把锋利的刀刃铺天盖地的朝青音飞刺而去。
顾惜不得这许多了，寂风道：“青音，得罪了。”
说完他快步跑向前，却只见到漫天飞舞的光芒。
细碎如发，耀眼至极，在空中不断旋转，不断变换。
最终形成一缕光线，撒向立在远处的穆戎殊离。
“月霎，不要。”
只是一瞬，所有光芒全部从穆戎殊离的身体贯穿而出。
“小妹……”
寂风撕心裂肺的喊道，快步奔向穆戎殊离。
穆戎殊离的脸上凝住淡淡的笑意，神色苍白，瞳孔逐渐涣散，衣衫上浸出斑驳的血迹，一点一滴，慢慢盛开出一朵朵娇艳刺眼的花冠。
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笔直的身后倒去，寂风抱住她。
鲜血不断的从她周身渗出，刹那间沾湿他的胸襟。
胸腔处传来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痛楚，随着血液流向身体各处。
寂风气急攻心，一口鲜血逆行而上，喷了出来。
而殊离身下是一片刺眼至极的血泊。
“小妹……”
“小妹……小妹……”
“小妹……”
寂风抱着奄奄一息的殊离，不断的唤着。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咽喉处像被人紧紧扼住一般。
月霎召回雪银凤钗，握在手中，神色平静的看向他们。
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一滴的从掌中落在地面。
她终是给了殊离体面。
殊离软软的靠在寂风的心口，抬眸看着他，眼中含泪，带着浓浓的悔恨，苍白的嘴角宛如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微微上扬。
她此刻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兄长说，可是喉咙却只能发出十分微弱的声音。
“兄长……殊离愧疚……”
“一切……非我本意……”
“我……有悔……”
“有悔……兄长……”
“殊离……有悔……”
“若……有来生……我不会……欺骗于你……”
“我……再也不愿……再做你……的亲人……”
“我……不愿……再做…你的…你的小妹……”
殊离缓缓闭上了双眼，上扬的嘴角带着些许满足。
她再无遗憾，就那样乖巧的缩在寂风的怀中。
寂风紧紧将她抱着，眼里的泪终于不再隐忍，滴滴落入她的发丝之中。
此生中，他唯一的血亲，也已离他而去。
为何这世间，如此繁华，却如此苍凉，连他与他的亲人都容不下？
为何他所在乎所珍重的人，总要一个一个，先后离他而去？
他还记得，越见死时，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只听见人群中有人悲泣的哭喊。
他跋山涉水的寻着她，小妹也不辞辛劳的跟着他，天南地北的寻，满城满山的找。
一路上，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赶路时常没有备足干粮，以至于只能吃些野果充饥。
小妹跟着他吃了许多苦，却从未抱怨过。
她总是说，有兄长的地方，便是家。
这一年来，他们相依为命，四处奔波，却依旧没有寻到月霎的踪迹。
他开始郁郁寡欢，愁眉苦脸，甚至有些厌世，而小妹总会想方设法的开解他，并安慰他。
她说：“兄长，我们一定会寻到月姐姐的，月姐姐人美心善，苍天也会眷顾她。”
有小妹在身边，他的阴霾也随之而去。
有时他幻想着，要是双亲皆在，他们承欢膝下，那该多好。
自相认后，他离开南安城，一走便是数月，将她独自一人留在梨赤楼。
算起来，他们重聚后的时日竟是那样短暂。
他还未来得及好好对她，还未给她安稳的生活。
他总是想着，来日方长，待寻到月霎后，带着小妹寻一处青山就此归隐，过着平凡的生活。
待到她再长几岁，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给她攒一些嫁妆钱。
若是遇上中意之人，便办一场热闹的婚宴，高高兴兴的将小妹嫁出。
他的小妹单纯机灵，一定会与她的如意郎君相守白头。
他会看着小妹，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那时，她已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媪，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的老翁。
即便如此，她始终是他的小妹。
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个爱哭爱撒娇，又爱捉弄人的小妹。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美好期许，如今都化作漫天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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