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月霎走近，凑近他，眉目含笑的问道。
见他出神的样子，像极了在天井村落的时候。
月霎犹记得那段时光，是她此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仿佛就在昨夕。
寂风立即从发愣中清醒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体还不忘向后仰了一下，以此来拉开与月霎之间的距离。
随即他面色铁青的瞪着月霎。
现下，他的脑中一团乱麻，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月霎，不禁对她恶语相向，“我说过，此生不必再见，你将我绑来做甚？”
寂风懊恼，怪自己贪了口腹之欲。
常言道：喝酒误事。
诚不欺人。
他慌乱的样子，不禁让月霎喜上眉梢。
只见她细眉微皱，故作懵懂的问道：“你说不见，便是不见，可有问过我？”
她的这句话竟噎得寂风一时语塞。
这人说话好生自大狂妄，不可理喻。
只见他颤抖着双唇，憋了好一会，才气愤的道：“你，你当真是不讲理。”
说完，寂风立即起身，胡乱将衣衫整理了几下，就要出门去。
他边走边想着。
此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也，也不想再看见她，只想快些离去。
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莫要回头，莫要心软，若是她加以阻拦，大不了，鱼死网破。
今日，这行云宫的门，他出定了。
还没待他走出房门，只见月霎身形微闪，一下蹿到他身前，挡住了去路。
寂风微怔，随即大声质问道：“你究竟还要怎样？殊离已经死于你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为何？”
月霎双眉上挑，瞧着他生气的样子，微微叹了下气，道：“依你之意，你不恨我，不杀我，便已是对我最大的宽容了？”
寂风不再说话，眼中的怒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他抿紧唇，死死的盯着月霎。
月霎又道：“我不需要你的宽容，你想要恨我，便恨，想要杀我，便杀，至少你想不想见我，在我，而不在你，要是我想见，三国之中，谁人能阻？”
确实她不想他们之间太过难堪，若是他要恨她，也无可厚非，总比他胡思乱想，心如死灰要强上些许。
听她这样说，寂风心中是又气又急，明明他不恨她，非得去恨吗？
“我说过，我的剑永远也不会伸向你，但是我却无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不想再见你，一刻也不想，你是梨花君主，一声令下，依令而行的人趋之若鹜，就算你绑我千次万次，我也会走千次万次，我会寻一个谁也不知之地，永远，永远，永远避开你。”
月霎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有些许诧异。
原以为他会恨她，会怨她，甚至与她刀剑相向，却未曾想到，他宁愿恨自己，怨自己，也不愿恨她。
穆戎寂风，究竟他的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难道他对自己无恨也无爱么？
口口声声说无法原谅她，也无法原谅他自己，难道他是责怪自己么？
月霎宁愿他恨她，怨她，也不愿他如此责怪自己。
这不是他的错，是这天道不公。
暗夜作恶多端，本就不应存于世上。
月霎的语气软下来，“那你就，有所作为，整日里去垦荒栽种，你的人生还有何意义呢？”
“你都知道了？”
寂风惊讶的半睁着双眼，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他突然明白过来，于是冷声问道：“我的人生与你何关？”
他的人生与她何关？
是啊，与她何关。
自相识以来，他们所行的路就各不相通，唯一相交之点也不过是当初在天井村落一起许下的剿灭暗夜之约。
若她不是化做月下雨，或许此生，他们都不会再见，他仍然是竹国威风凛凛的风使。
见月霎不说话，寂风双眼黯淡悲戚的凝视着月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缓缓道。
“我这一生，满路狼藉，亲近之人皆离我而去，如今只剩孤独长在，回首已往，才发现，我除了失去，便再无其他，这段路我走得太累太倦了。”
他的声音听着甚是苍凉，就像一位历经苦难的老者，平静而缓慢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寂风。”
月霎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此时，她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是默默无言的看着他，明明他的年岁正轻，不过才弱冠，却变得如此苍老了。
月霎沉默了片刻，随即又道：“你回来只需做两件事，其一，每日照顾长姐，你知道的，长姐最爱吃你做的菜肴与糕点，现在她正是将养身体的时候，有你在，我想长姐的身体也能恢复快些，其二，你不是誓要铲除暗夜么？随我走罢。”月霎说完，一个转身，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话何意？”寂风立即追了上去，却只见空空如也的院门，早已不见月霎的身影。
他意兴阑珊的又回到了小院里。
那满池的锦鲤让他看得有些出神。
待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正兴高采烈的坐在池边，惬意的洒着鱼食，小妹站在他身旁，一脸笑意的与他一同喂着鱼。
他环顾了四周，小妹嬉戏奔跑的身影似乎在院中依稀可见。
每次，她跑得累了，就会坐在他旁边，喝他刚沏好的茶。
时光荏苒，仿佛就在昨夕，小妹的笑颜，始终印在他的脑中，不曾忘却。
他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小妹没有寻他，或许她此时正与她的玩伴幸福的生活着。
寂风将手放入池中，有几条锦鲤从他的手背上游过，微凉的触感令他心生怜悯。
他依稀记得，此前，自己也曾感慨过，如今再一次感慨，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寂风摇摇头，叹道：罢了，不再去想了，待到长姐身体恢复，便离去。
门外好像有人在唤他，寂风起身去开了门，发现来人正是青音，她身后跟了两名侍女，都端着托盘。
青音客气的道：“寂风公子，这是君主特意为您备的清酿与菜粥。”说完，她示意让侍女端进去。
寂风侧着身，平静的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
片刻后，又来了几名侍女，为首的拿了一些干净的新衣，后面的则端着一些食材，也纷纷进了院里，一下子原本冷清的院子，竟变得热闹起来。
而寂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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