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请问这个老人是谁？她没有孩子吗？”
陈景赶紧问了一声。
对于这一类老人来说，旁边的邻居应该是最了解她的。
至少比起其他人，要更加了解。
“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孩子都死哪儿去了，二十年前安置过来那个时候，我刚和老公结婚，她就在捡垃圾了，不过那个时候还能正常沟通，正常聊天，就是感觉有点自闭，后来连话都不说了，问话也不回，估计是痴呆了，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脏……”
女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大概率是那种抛家弃母的坏家伙，也有可能直接出国不管家里的人，上世纪不就有出国热吗，抛弃老父亲老母亲的人，可是不少，这人啊，说着是养儿防老，但还不如养一个女儿呢，起码我妈就是我赡养着，也不知道哪个人这么狠心，把一个八九十的老人给丢下了……”
女人摇摇头，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跟陈景说了起来。
可能，也是因为她们是二十年的邻居了，总是觉得有点可怜。
那么……
老人是九十八岁，按照二十岁生孩子，儿子应该也有八十岁了，如果寿命普通点儿，说不定早就死了。
哪怕真的去了国外，如果和女人说的一样，现在她的儿子应该也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在国内还有他的老母亲，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呢？
或许，也会吧。
“那她这么多年以来，就没人来看吗？”
陈景又问了一句。
“她啊，当然有人来看她，社区的人和附近的民警，每年都会来那么几次，现在她就靠政府救济度日子，但还是每天去外面捡垃圾，这不，捡的屋子里都是，开个门都能闻得到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这几年以来，几个民警上了好几次门了，想给她清理一下垃圾，可就是清理不走，一清理就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实在是不敢碰，这么多年我们也习惯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看到你和那女娃娃给她清理垃圾，有些意外罢了，看她今年那状态，估计也……唉……”
女人叹了一声，说到最后的话，并没继续说下去。
摇摇头后，女人关上了门。
至于她说的什么意思，陈景懂，无非是撑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陈景和叶青璇继续清理老人屋内的东西，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多，足足两个多小时，总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好在屋子里垃圾不是太多，还可以清理得掉，不像有些老人，把整个屋子都塞得满满的，那才是真正的世纪工程，搬家公司都头大。
在陈景和叶青璇清理垃圾那个时候，老人像是不再焕发新芽的枯树般坐在床头，痴痴的看着在屋子里忙活的陈景，发着呆。
偶尔她的目光，也会看一眼旁边的叶青璇，呆滞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奶奶，我们该走了，下次来看您，好不好？”
陈景来到了老人面前，说了一声。
在这句话下，老人总算是跟发条一样，慢慢的抬起头。
她看了看陈景，最终却是拉住了陈景。
她把攥在手里的一个银色怀表，递给了陈景。
银色怀表有些泛黑，估计是一个老物件，但陈景没想到的是怀表竟然还能走动，只是时间已经错乱了，现在本来是晚上九点三十七分，怀表上显示的，却是晚上快十一点了。不过从样式来看，怀表倒是很好看，就是年久磨损，外壳上很多字和花纹有些模糊。
陈景诧异的问道：“您给我的？”
老人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喃喃自语：“正……东……”
感觉老人气若游丝。
陈景对上了老人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将怀表接了过来。
片刻后，老人站在家门口，拄着拐杖，目送着陈景和叶青璇，坐着自行车离开的画面，痴痴的望了好久。
随即，老人颤颤巍巍的回到了家里。
她从一个陈旧的黑色箱子里，颤抖着拿出一个封在玻璃里面的黑白照片，上面有一个青年，和陈景长相差不多，尤其是短发偏分搭配夹克，更像了。
“正……东……”
老人的眼泪出现，一滴，又一滴……
……
……
“景哥，你说……我们躲了一辈子雨，雨会不会也难过？”
开学初，停了半天的雨又滴滴答答的下起来了。
天阴沉沉的，完全没有要晴的征兆。
就像是等男朋友见面的少女，既怕男朋友不来，又怕男朋友乱来，而眼前这场雨，就属于乱来了，来个不停。
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打着伞，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下雨下个没完，从国庆最开始下雨到现在，足足一周时间了，还不结束。
陈景站在寝室窗户，看着外面。
在他手里，拿着一个怀表，目光思索。
在陈景旁边说话的，是正在做蹲起的老骚男刘飞飞。
在刘飞飞手机里，正播放着张杰前不久发布的歌曲《天下》，这小子闲来没事就一直在唱这首歌，声音像是公鸭嗓子，没跑调，但就是很怪。
刘飞飞这小子文艺起来，太让人肉麻了。
陈景纳闷了，明明有点优雅的词语，在刘飞飞嘴中，怎么就那么油腻呢？
陈景恶寒片刻后，才笑着说道：“雨当然孤独，它下的太寂寞了，不像是雪，无人躲它，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刘飞飞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景。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寝室的陈景，什么都懂。
那些荤段子懂，纯洁的书也懂，说个梗更懂，聊什么话题都懂，仿佛没什么是陈景不懂的事情，陈景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雪美啊，雪像是一个渣女伸出手抚摸你，吊着你，让你可望而不可即，而雨只会粗暴的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你。
但无人会知道，雪只会让你冷到彻骨，雨呢？
它只是想迫不及待的将一切给了你……像是有些人，刚见面便对人完全打开心扉，他以为这是坦诚，会得到对方的坦诚，但其实这是孤独，孤独过后人们就躲开了，然后他就更孤独了，这个解释，你满意么？”
陈景笑了笑，闲来无事，看着楼下偶尔进进出出的学生，觉得学生时代的他们，的确是最幸福的人。
只可惜当时的陈景，为了一朵扎手的花，放弃了整个森林。
“有那股意境了，景哥你不写言情小说有点可惜啊，要不去写下来给杂志社投个稿？说不定就中了呢！”
刘飞飞思索片刻，赞叹的说了一句。
陈景摸着怀表，又笑着说道：“当然了，还因为你是单身狗，所以看雨不爽。”
“此话怎讲？”
“听过那句歌词吗？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陈景笑了笑，“你瞧楼下送男朋友回来的那一对，又是什么感觉？你觉得他们讨厌雨吗？”
刘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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