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摊贩大婶说得没错，钱玥瞧着就像会过日子的那类姑娘。
只可惜陈林芝暂时没有安定下来的想法，又和这个年代的普通人有所区别，所以光会过日子可不够。
钱玥听完，脸蛋更红了些。
自知和陈林芝关系特殊，就像做了场见不得人的羞耻买卖，完全没有几个月前脱光站在陈林芝眼前的胆量，小声回答说：“王婶，我们只是朋友，陈先生从美国旧金山过来做生意，上次机缘巧合认识了。”
王婶平日里最喜欢做那帮人牵线搭桥的美事，天生热心肠。
早年还曾戴过红袖章，见不得好人被欺负，一气之下主动扔了铁饭碗，为此受到处罚，差点也被打倒。
性格如此，平日里对钱玥多有帮衬。
突然听说陈林芝是个美国佬，王婶怎么瞧都觉得不像，主要是陈林芝普通话水平太好，任谁来听都听不出洋味。
认真打量完陈林芝，潜意识作祟，突然觉得不同起来。
王婶暗地里感慨起钱玥的好运气，随即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哪怕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会难处多多。
总归是长年累月说要打倒美帝，可那地方对普通人而言实在太遥远，什么都显得陌生。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哪些，王婶没了牵线八卦的兴致，随口聊几句，找个借口回了自己店里。
陈林芝逐渐习惯被人打量，在招待所办理入住手续时候、遇到钱玥弟弟时候，搞得他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仿佛从志同道合的穷苦战友变成了外人。
对此只能摇头苦笑。
帮着钱玥收拾好小摊，用油布包裹货物，四周都捆紧。
即使这样，钱玥仍然不放心，担心自己走后会有小贼偷东西。
见她一步三回头，陈林芝哪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没好气告诉说：“几件衣服，大白天的谁会偷？贼来了都不会到你那店铺，缩在拐角谁会去，万一被偷了我打包票赔给你。”
钱玥的想法被猜到，闻言满脸尴尬，另外也有些沮丧，她可憋着劲打算存钱还给陈林芝呢。
不过得知以后能从陈林芝手上拿货，还是国外设计的时髦款式，钱玥心情又不由变好。
生活所限，她的眼界真就只有这么点……
陈林芝不急着离开，接连去几家上点档次的服装店，终于找到条还不错的黑裙子，让钱玥进去换了。
等她出来，发现还不错，没问价钱就要付款。
店主难得遇到如此豪客，自己都觉得挂牌价太宰人，主动打个六折，另外赠送一顶宽檐遮阳帽，可把钱玥给心疼坏了。
直到从店里离开，她还小声嘀咕买贵了之类，陈林芝懒得计较那十几二十块钱，瞪她一眼，这姑娘才识趣闭嘴。
继续闲逛，又擅作主张帮她买两套衣服、两双鞋，总共花掉一百多块钱，这次她会抢着开口杀价。
还没卡地亚手表零头贵，偏偏让不识货的钱玥心疼，觉得那些有钱人的生活，无非也就是如此了，花掉她一个多月工资，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林芝本想多买些，转念想想觉得打扮得漂亮了，容易招人惦记，这才就此作罢。
没让她穿旧衣服，直接换成牛仔裤、白色短袖。
开车出发，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一路赶来错过午饭时间点，陈林芝肚子正饿。
半个多小时后，面对一桌子菜，钱玥没胃口。
主要是她计算完又多欠陈林芝多少钱，被三位数吓到了，开始惆怅于摆摊没赚到钱，反而倒欠陈林芝一大笔，心疼于照这样下去到哪年才能还清。
陈林芝见她不动筷子，纳闷道：“哪怕不饿，多少吃点，我照着两个人的分量点菜，你不吃可都浪费了。”
“……谢谢。”
“谢我做什么，我吃饭顺带你而已。”
陈林芝品尝着老板推荐的太爷鸡，见对面姑娘白白净净，甚是漂亮，总算不觉得一路赶来吃亏了。
钱玥以前早出晚归，今年以来又闭门不出在家复习，只是隔天出门买一次菜，变得更白了些。
品尝两口汤，见钱玥开始动筷子小口吃菜，陈林芝没话找话问她说：“距离上次见你有段日子了，你家又没装电话，过得还行吧？我在港城开了家分公司，朋友和员工帮我打理，一直都没机会再过来，这趟刚好有事要忙，估计明天又要回鹏城，或者去哪考察代工厂。”
“代工厂？”钱玥好奇问道。
她此刻心里丝毫不平静，因为陈林芝明天才走，意味着今晚会留在广洲，这让她忍不住开始多想什么，自己先唬住自己，无比纠结。
认为照自己这身份，受了天大的恩情是该还。
可又不免感到沮丧，以她这年纪，谁不憧憬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
事实却是陈林芝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算包了她，钱玥却先产生这方面的自觉，到底太年轻，脸皮不够厚，做不出吃掉糖衣，把炮弹扔回去的举动。
陈林芝正忙着填饱肚子，没发现钱玥目光闪躲，低着头随口解释说：“就是找内地的公司帮忙生产商品，代理加工，你以前工作的服装厂最近一直在帮我赶货。我主要做这方面生意，从美国接订单拿到这边加工，然后装船运过去销售，跟我合作的服装厂已经有好几家，货太多了，必须催一催，不然我要支付违约金。”
在钱玥的脑海里，并没有“加班就是压榨”之类的念头，现实是她们巴不得加班才好，多干活就能多拿工资，反正晚上在家闲着也闲着，不如多挣点钱。
如此淳朴的好年代，老板们简直笑到合不拢嘴，也难怪从东南亚、曰本等地迁过来的工厂数量不断增加。
接触过几次，钱玥仍对陈林芝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从美国过来的大老板，连马厂长都要一个劲地陪笑着拍马屁。
当初钱玥，可不就是被马厂长半利诱半威胁，哄骗着送去陈林芝房间。
她出于好奇，问了个让她三观崩塌的问题：“你的生意很挣钱？”
陈林芝正走神想事情，思绪飞到万里之外，担心日圆最近贬值，几十万美金打水漂。
下意识告诉她说：“看什么人做，我今年年初才开公司，入场比较早，到现在赚了差不多六七百万美金吧。”
只见钱玥目瞪口呆，筷子夹着的鱼蛋掉在碗里，她都没发现，以为自己听岔了，接着询问说：“小半年就赚到六七百万美金！？我的天，难怪人们都跑出去打工，听说美金可值钱了，路边就有人收，一块能换八块钱。”
被她一惊一乍给吓到，陈林芝看看这姑娘，失笑道：
“出去打工的那些人可没我这本事，躲在饭店后厨洗完、被人拐卖去打黑工的大有人在，能不能拿到工资都难说，有些老板压着工资不给，黑工跟他们要钱，他们就去举报签证过期，直接抓走蹲大牢。
你就别惦记出去着了，钱哪有那么好挣，长成你这样容易被卖了当那啥，明白吧？没人领路乱得很，你要是能把英语学利索了，我有空带你去旅游，留学什么的也不算难事。”
钱玥果然被唬住，再看陈林芝，只觉得惊为天人，难怪会被一帮大老板们恭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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