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是说，这事儿我们是非掺和不可么。”吸管搅动着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蓝荷捧着一杯冰可乐，坐在台阶上望着不远处两人的打斗。
她的左腿上绑着绷带——虽然霍远手下留情了，但当时她的速度很快，就算打得再轻，也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
“那咋办，能把暗五行勾搭跑的大头就在这里，不然你再想个办法把那群疯子引过去？”寇无极在新的铜钱上刻着咒文，他比蓝荷还要惨一点。被打散的铜钱剑中有几个已经碎到不能用了。
钱夫人在上，上一次他的法器被打碎，还是在和邪仙凋零战斗的时候。
唯一没什么损伤的就是尹相铭的幻天斗，老头正用这杆威力无穷的法器点着烟，默默地吐了个烟圈，什么话都没有说。
其实他受的打击是最大的，活了一百六十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使用任何法力、灵气、鬼气和妖气，就能轻易破开他的阵法。
这就是肉身成圣的实力么？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技巧，纯粹的强大。
令人无法理解，几乎不可战胜。
三个受了内外伤的九级修士做着自己的事情，视线却从未离开十几米外的两个正在战斗的人。血法师的鞭法出神入化，无论剑圣如何改变自己的位置，血鞭总是能够精准地在靶子上留下痕迹。如此过了半个小时，当血法师的汗水已经如雨点一般洒在地上的时候，剑圣这才表示她可以休息了。
“有进步。”摘下了挂在胸前的靶子，霍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里，靶子上已经印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大多数都集中在靶心，还有将近一半散落在外面，零星几点挂在了他雪白的外袍上。
“去洗个澡吧，吃过午饭，我们再进行实战练习。”霍远朝商怀晚说道，随后便走向了侍仙阁的三名九级修士和柳垂莲那边。
“有何贵干？”霍远停在了柳垂莲面前——另外三人他不认识，也不好和对方开口。
“吃饭时候再说吧，”柳垂莲晃了晃手中的好酒，“你的好徒儿说过，你最喜欢的是女儿红，这几坛酒可是我花了高价从骆先生那里买来的。”
“……让你破费了。”霍远是从他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情世故不是一点都不懂，对方拿着如此贵重的好东西来，当然要客气一些。
——对他来说，女儿红就已经是很贵重的东西了，在他的那个时代，想要买一坛这样的好酒，他得卖几百把菜刀。
午饭很丰盛，因为来的都是贵客，运德和尚特别请了客来饭店的厨师下厨，这可是千柳镇最有名的厨子了。
柳垂莲这回可碰到了对手，她和霍远两人就喝光了两大坛一共二十斤的女儿红，眼看着自己舌头都有些伸不直了，霍远却还像没事人一样。
人家连脸都没红。
“剑圣先生……果然海量……”柳垂莲打了个酒嗝，她算是彻底服了——这是她今年服气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修府和温清海两口子喝酒，温清海倒是不足为惧，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她喝桌子底下去了。倒是他老婆修桦——直到自己醉得不省人事，那女人也丝毫不见醉意，最多是脸红了一些。
第二天修桦就不跟自己喝了，说自己的酒量太菜，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让柳垂莲很是受伤。
“说正事吧。”霍远见柳垂莲还要喝，赶紧拦住了她的酒杯。
再喝，这事儿就没法谈了。
“嗯……”柳垂莲也没有坚持，用湿毛巾擦了擦脸稍微清醒一些，才看向了坐在修禅身边的商怀晚，“……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借你的好徒儿一用。”
接下来的十分钟，柳垂莲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修禅，后者听完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商怀晚。
“你决定吧。”
“师父，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商怀晚已经习惯了修禅做她的师父。不得不说，人家教武术有一套的，她感觉自己的鞭法突飞猛进，以前最多面对三个毒甲师就是上限了，而且还是在先手偷袭的前提下，并且有着血池术的配合。
如今就算不依靠血池术，仅靠着血鞭，她感觉自己都可以面对至少十个毒甲师。
他们绝对近不了自己周身五米以内的。
“这是你的事情，为师无权干涉。”看着不知该如何选择的商怀晚，恍惚间，他想起了温清海。
那小子从小主意就很正，知道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并且无论结果好坏，他都不会后悔。
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在穆府看到温清海的时候，那小子还是和从前一样。
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我只是教给你活下去的技巧，你总要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霍远的话难得多了一些，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我不会帮你报仇，但我可以教给你报仇的方法。以后的路怎么走，面临什么样的选择，那都是你的事。”
“只要你自己别后悔就行了。”
此话一出，满桌人都看向了商怀晚，隔壁两桌五行师也是一样。在五行师的眼中，血法师仍旧是卑鄙、邪恶和危险的化身，他们不知道当年第二次战争的时候血法师为什么要撤退，只是猜测这群狡猾的家伙们察觉到局势不对，便主动选择退出了。
“商姑娘，虽然作为诱饵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但能够诱导暗五行去指定地点，你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尹相铭摸着胡子说道，他和侍仙阁、五行师们一样，对血法师有着刻板印象，但现在自己这边有事相求，他也不得不拉下身段——如果放在以前的话，他或许会直接将商怀晚绑走。
但现在不行了，人家是剑圣的门徒，想绑走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此事过后，如果商姑娘您愿意的话……老夫会向荀先生建议，破格录取您进入侍仙阁，并享有七级修士的一切待遇。法术上有什么不懂的，我们几个老东西也可以教你一些。”
求人办事自然要给人一些好处，尤其是现在的商怀晚——作为剑圣的门徒，她有权拒绝自己的一切要求。
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七级修士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查阅九成以上的书籍。再往上就是八级九级修士们拿来研究用的禁咒区了，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危险的咒法，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的。
“……供吃供住么？”
让尹相铭意外的是，商怀晚在思考很久之后，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是自然，每个人都是单间，而且都是精装的……”尹相铭嘴角抽了一下，他有想过血法师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
没想到她居然关心的是这个。
“如果是独门独院，我就答应你。”商怀晚的表情放松了很多。
她要的并不是力量和地位，只是能在自己完成复仇以后，如果还有命活着，她想要一个归处。
一方乐土容身，度过平凡一生。
“成交。”
第二天一早，商怀晚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也就几套衣服而已，还是司马钰送给自己的。出发之前，商怀晚先来到了后院。
霍远坐在凉亭中喝着茶，他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走来的少女说道：“还有什么忘记的？”
商怀晚没有回答，而是双膝跪地，向着霍远磕了三个头：“师父，徒儿一去不知吉凶，若怀晚能平安归来，定会报答师父的恩情。”
“我没教你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学不会什么，我只是给你演示了几遍故人的鞭法，能领悟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那……徒儿走了，师父您保重身体。”商怀晚拿起旅行包背在身上，再次向霍远鞠了一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在她的眼中，剑圣和自己的关系不仅是师徒这样简单。在受伤的时候，他会亲自为自己处理伤口；在疲累的时候，他会用特殊的手法为自己放松肌肉；甚至连自己的饮食都是他安排的。
上一次这样照顾自己的，还是自己再也见不到的父亲。
从霍远的身上，她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尽管霍远很少说话，她仍旧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温暖。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了。
离开积德寺的时候，商怀晚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平时也总有人来积德寺烧香拜佛，也有来得很早的，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对方在登上阶梯以后停住了片刻，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
“……好熟悉的感觉。”
那名少年低声说道。
积德寺的佛堂，运德和尚正在打扫灰尘，在见到这名少年的时候，老和尚双手合十，朝对方行了一礼：“无量寿佛……小施主，是来上香的么？”
“我来找人，”少年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和五分裤，大一号的衣服让他穿起来有些滑稽，脚上也踩着一双人字拖。他摘下了比自己脸还宽的墨镜随手放在胸口的口袋里，环视了一圈以后，视线落在了后院的方向，“找我的师父。”
“哦？”运德和尚挑起了眉毛，“不知小施主的师父……”
“剑圣，修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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