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喊来蔡桂花，指给她看。
“娘，你看，我把你也登记在这里了。喏，蔡——桂——花，你的名字，这是暂住登记。以后要是我不在家，万一遇到上门查流动人口的，你也不用害怕，拿着户口本给他们看。实在不行，就去居委会喊李大娘。”
蔡桂花伸着脖子，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
她是文盲，不会写字，但自己的名字看多了，也就多少认得。
此刻，她知道，这户口本上也确实有自己的名字。
“好，好，我不害怕，有啥好怕的，这是我老儿子家，又不是外处！”
蔡桂花嘴硬得很。
但姜芙知道，其实她一直很担心，以至于这几天除了买菜，几乎足不出户。
一个农村老太太，在乡下自由自在惯了，冷不丁一进城，整天就待在屋里，肯定难受。
可是她又听人家说，没户口还在城里乱转的，被抓住了就遣返，丢死人了。
蔡桂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不怕丢人，不过她怕丢孩子们的人。
吃晚饭的时候，姜芙向全家人宣布，她赚到了第一桶金。
“娘，啥叫第一桶金，金子在哪里，我咋没看见？”
洛潇潇嚼着香喷喷的羊肝，东看西看，结果既没看到水桶，也没看到金子，她一脸茫然。
洛清清同样疑惑。
洛野笑起来：“傻姑娘，这是一种形容，不是说真的有一桶的黄金，你娘是说她赚钱了！”
姐妹俩恍然大悟：“赚钱！”
洛清清扭头看向她娘：“娘，那你要赚第二桶，第三桶，第好多好多桶！等我长大了，我替你接着赚！”
哎呦，好乖，姜芙直接笑眯眯地喊了一句：“那就借我大闺女吉言！”
嗯，应该是真的吉言。
看到大姐被夸，洛潇潇也坐不住了，她在椅子上扭了扭，憋了半天才小声嘟囔道：“那我在后面拎着，我力气大……”
刚说完，一直在旁边默不吭声，专心啃着红肠的洛沫沫忽然发出“啊”一声，挥着小手，似乎对有人敢在她面前自称力气大而十分不满。
见状，姜芙赶紧挖了一勺鸡蛋羹喂到她嘴里。
“沫沫最大，快吃。”
唯恐她直接把饭桌给捏碎了。
蔡桂花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最小的外孙女。
在她进城之后，姜芙已经把洛沫沫力气超大的事情告诉了她。
姜芙觉得，毕竟她娘才是整天跟孩子们待在一起的人，不能一直瞒着。
但蔡根花压根没当一回事儿：“嗐，农村孩子力气大点有啥啦？姑爷是城里人，下乡之前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你也被我养娇了，所以你们两口子少见多怪！”
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打脸了。
趁着天气好，蔡根花倒腾她的那几个咸菜罐子，从屋里挪到屋外，一转身的功夫，她发现洛沫沫抱着其中一个在院子里转圈，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玩具。
最小的咸菜罐子也有十多斤！
吓得蔡根花连忙往四周看，确定其他邻居都去上班了，院子里没人，这才上前，一把把罐子夺下来。
“小祖宗，你才多大，没比老娘的咸菜罐子高多少，再给我摔了，看我不揍你！”
洛沫沫如今会说也会走，但她轻易不说话，也不爱下地走动，最喜欢的就是吃，吃饱了就睡。
之前蔡根花还庆幸，这孩子多好带啊，一点儿都不耽误自己干活。
谁知道，竟是个女大力士！
被黄澄澄软乎乎的鸡蛋羹吸引了注意力，洛沫沫立刻安静下来，张大嘴，“嗷呜”一下吞了。
这一次进城，蔡根花把她之前攒的五十多个鸡蛋都带来了，家里一时半会儿都不缺鸡蛋。
正在享受家庭温暖的姜芙还不知道，她很快就成系统内的名人了，段玉涛交上去的那份报告，惊动了外交部的几位领导。
友谊商店负责接待外宾，所以他们归外交部管。
哪怕混乱的十年刚刚结束，但放眼全国，会画画的，会裁老式衣裳的人，不说遍地都是，起码不算罕见。
刚建国那会儿，也搞过创汇出口，不过那个时候，能把作品卖到国外的画家、书法家，要么是知名大家，最次的也得小有名气。
姜芙的做法算是给大家指出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老祖宗留下的艺术瑰宝，借给咱们使使，就能度过眼前的经济难关！
小爆觉得他们没见识：“这算啥啊，他们肯定想不到，后世花个百来块，就能在某宝某夕上买到《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的装饰画，那才叫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呢，你们这纯靠人工临摹的，在数量上就跟人家比不了！”
“各有各的好处。”
起码姜芙现在还能靠着这个赚钱，她很满意。
有领导表示，他们准备亲自过来看看。
甚至京市和广市友谊商店的负责人也会过来，说要跟省城的同事取取经。
搞得段玉涛如临大敌，特地找姜芙商量：“咱先想想啥能说，啥不能说，可不能干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儿啊！”
生怕被京市和广市学去了。
姜芙不在意：“这有啥，大家相隔千里，彼此影响不到。再说了，就算他们跟风，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我好。”
人无我有，人有我强，就是这么自信！
段玉涛却被她说服了。
是啊，天底下会画水墨画的多了去了，美院的学生一个月都能搞出来几张，但水平参差不齐。
老外又不是傻子，花钱买的东西，人家难道不挑一挑吗？
半个月之后，领导和兄弟单位的负责人都来了省城，大家交流思想，互相学习，气氛非常友好。
回京之后，领导们再次开会讨论。
有人率先发言：“同志们，我感触最深的，其实不是那些商品，而是那几位同志的精神风貌，服务态度！过去，我们友谊商店特别在意商品的种类、质量，说白了，怕咱们的商品不能让外宾满意！但很多同志却忽视了商品之外的东西，就拿上次那件事来说，人家要买羊绒衫，弄不清楚尺码，咱们的售货员居然就那么咱在柜台后面，甚至不知道帮忙试一试，量一量！”
大家的表情渐渐凝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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