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喝完粥，毫不客气的把这里“当自己家”。
她先是慢悠悠地逛了客厅，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抽象画，指尖拂过书架上那些烫金封面的画册，最后停在阳台那几盆精心养护的兰草上——叶片纤长，绿意盎然，看得出主人花了不少心思。
整栋公寓是复式结构，二楼除了卧室，还有几间关着门的房间。
于渺的心跳莫名快了些，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最深处那扇门走去。
她记得剧情里写过，肖慕言有间从不对外开放的画室，里面藏着他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窥探别人秘密这件事可最能让她兴奋。
更何况，这还和她有关。
门把手上没有锁，于渺轻轻一转，“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松节油混合着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陈旧的温柔。
于渺推开门走进去，下一秒，呼吸骤然停滞。
画室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四面墙上挂满了画，画布从天花板一直铺到地板，层层叠叠，几乎没有空隙。
而画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她。
有她十五岁时穿着校服，在画廊门口踮脚够书的样子，马尾辫歪歪扭扭地翘在脑后，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有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穿着白色连衣裙吹蜡烛的瞬间，烛光在她眼底跳跃，笑得像颗糖；还有她二十岁时在大学湖边写生的侧影，微风拂起她的发丝，笔尖在画纸上落下淡淡的痕迹……
从青涩懵懂的少女，到逐渐褪去稚气的模样，每一个阶段的她，都被定格在画布上。
有的是油画，色彩浓烈，笔触细腻得连她眼角的小痣都清晰可见；有的是素描，线条简洁却精准，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她笑时的弧度、蹙眉时的倔强；还有几幅水彩，氤氲的色调里，她站在阳光下，浑身像罩着层柔光，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最中间那张画布上，画的是她的睡颜，应该是肖慕言昨天趁她睡着偷偷画的，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有些地方的颜料没有干透。
画布的角落，被写上“岁岁平安”四个字，墨色不深不浅，落在米白色的画布上，像月光洒在雪地上，清清爽爽。
细看能发现，笔画边缘有极细微的晕染，像是写的时候特意放慢了速度，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这字里没有半分锋芒，却透着一股子让人踏实的力量，明明温和，却让人莫名信服。
于渺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肖慕言藏在画里的祝福——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她岁岁安稳，平安顺遂。
于渺站在画室中央，被无数个“自己”包围着，仿佛掉进了一个被时光封存的梦境。
剧情里只说“画满了有关她的画像”，可这短短一句话，哪里能描摹出眼前的震撼？
肖慕言，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肖慕言推开公寓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客厅空荡荡的。
他心里疑惑。
按说这个时间，于渺该在楼下待着才对。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刚踏上二楼楼梯，就看到最深处那扇画室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扇门他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包括最亲近的家人。
“咔哒。”他轻轻推开门，下一秒，呼吸骤然停滞。
于渺站在画室中央，背对着他，被满墙的画像簇拥着。
阳光透过天窗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那些画里的光影与现实重叠，恍惚间，仿佛所有被定格的时光都活了过来。
肖慕言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想关门退出去，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画，是他藏了七年的心事。
从和她的初见，到后来无数次远远观望，每一笔每一划都浸透着不敢言说的喜欢。
他以为这些永远只会烂在画室里，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在她面前。
她有婚约，有那个放在心尖上的未婚夫凌辰。
在这种情况下，被她看到自己画了这么多她的画像……肖慕言的指尖开始发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变态？会不会觉得他趁她睡着画她的睡颜很龌龊？会不会从此躲着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无数个念头像乱箭一样扎进心里，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
就在他手足无措，几乎要转身逃跑时，于渺忽然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些震撼和愣神只是他的错觉。
“慕言哥哥？”她先开了口，声音轻快得像没事人一样，“你回来啦。”
肖慕言僵在原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只能讷讷地点头：“嗯，刚忙完。”
于渺没看那些画，也没提画室里的任何东西，只是自然地拂了拂裙摆：“我该回家了，出来这么久，爸爸妈妈还有凌辰该着急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涩意，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于渺笑了笑，笑容依旧明媚，却像是隔着层薄雾，“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自己走就行。今天谢谢你收留我，也谢谢……那碗燕窝粥。”
她说着，绕过他往门口走，脚步轻快，没有丝毫停留，仿佛这间画室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肖慕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楼下传来关门的轻响，才缓缓松了口气，却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板滑坐下来。
画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满墙的画像都在无声地注视着他，那些温柔的、雀跃的、小心翼翼的笔触，此刻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抬手捂住脸，指腹冰凉，却盖不住滚烫的脸颊。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是真的没在意，还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他留最后一点体面？
肖慕言不知道。
他只知道，刚才于渺提起凌辰时，语气里的自然和熟稔，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所有侥幸的火苗。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那幅未干的睡颜画像前，指尖轻轻拂过角落“岁岁平安”四个字。
或许这样也好。
他想。
至少，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远远看着她，用画笔收藏她的幸福。
至于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就让它们永远烂在这间画室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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