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父这一嗓子，让魏大嫂的哭闹声瞬间止住，魏陶儿也抿紧了嘴唇不再吭声。
魏父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眼神迷离地扫了众人一眼：“都给老子消停点，好好过年！”
魏大哥赶紧赔着笑，给魏父倒了杯茶，说道：“爹，您消消气，这不三儿和他大嫂闹了点小矛盾，您别往心里去。”
魏父没好气地瞪了魏大哥一眼，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也浑然不觉。
魏大嫂眼珠子一转，脸上立马挤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凑到魏父跟前，手指着魏陶儿的房间，添油加醋地说：“爹，您可算回来了，您是不知道啊，三儿这孩子可太不像话了。”
“前儿他拿回来好多好东西，白面、肉、还有赏钱呢，可就是藏着掖着，一点都不肯拿出来给家里人用，咱们一家老小过年都没个像样的吃食，他倒好，自己藏着这些好东西。”
魏父一听，酒劲上头，“啪”地一声把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朝着魏陶儿走去。
嘴里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老子，赶紧把银子给老子拿出来，不然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魏陶儿看着醉态百出的父亲，心中一阵厌烦，但还是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说道：“爹，我真没藏什么东西，大嫂她胡说八道！”
魏父哪里肯信，挥起拳头就要朝魏陶儿打去。
魏陶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打骂的小孩子，他敏捷地侧身躲过魏父这一拳。
魏父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向前扑去，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魏大哥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魏父，焦急地劝道：“爹，您消消气，大过年的动手多不吉利啊，有话咱好好说。
魏大嫂在一旁添油加醋，哭哭啼啼地说：“爹，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根本不把您和我们放在眼里。”
魏父被魏大嫂的话激得更加恼怒，站稳身子后，又挣扎着要去打魏陶儿，嘴里骂道：“反了你了，敢躲老子的拳头，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门外，高若望刚到魏陶儿家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打骂声，他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屋内瞬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魏大嫂尖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谁啊？大过年的，敲什么敲！”
高若望提高音量：“请问魏陶儿在吗？来找他有点事。”
魏陶儿听到高若望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不想让高若望看到自己家里这副乱糟糟的模样。
可还没等他开口回应，魏母就走过去开了门，见是个高高瘦瘦的陌生后生，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孩子，你找三儿？”
高若望礼貌地点点头：“大娘，我是魏陶儿的朋友，今日特来寻他。”
他的目光在魏母脸上扫过，只见她面容愁苦，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高若望只觉对方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魏母侧身让高若望进屋，屋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高若望走进屋内，看到一片狼藉的场景和众人各异的神情，心中大致明白了几分。
魏陶儿站在那儿，神色尴尬又窘迫，有种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羞赧。
他下意识地别过头，不敢去看高若望的眼睛，满心都是懊恼与难堪，原本满心期待的新年相聚，竟要以这样的方式开场。
“你就是三儿的朋友？”魏父粗声粗气地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与怀疑。
高若望微微颔首，客气地说：“正是，大伯，今日除夕，我来给陶儿送点东西，顺便一起聚聚。”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那件包得严严实实的青色褐衣。
魏大嫂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顾不上刚刚还在哭闹，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热情：“哎呀，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快进来坐。”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高若望手中的包裹。
高若望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魏大嫂的手，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多谢婶子，这是我特地给魏陶儿准备的，还是亲手交给他比较好。”
魏大嫂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热情的模样：“那行，那行，你们年轻人聊，你们年轻人聊。”
说着，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魏陶儿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交了这么个“不懂事”的朋友。
魏陶儿咬了咬下唇，上前几步，从高若望手中接过包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窘迫：“多谢你，还特地跑一趟。”
他偷偷抬眼瞧了瞧高若望，见对方眼中只有关切，并无半分嫌弃与嘲笑，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我们出去说话吧。”
高若望也觉此时自己不适合久留，便顺着魏陶儿的话点头应道：“好。”
两人转身正要出门，魏父却突然开口：“站住！”
魏陶儿和高若望身形一滞，魏父醉醺醺地说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给老子瞧瞧！”
魏陶儿将包裹往身后藏了藏：“爹，这是别人给我的东西，与您无关。”
魏父瞪大了眼睛，吼道：“什么叫与我无关？老子是你爹，你的东西就是老子的！”
在这个家里，魏父就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他的话向来不容反驳。
此刻，他满脸涨红，摇摇晃晃地朝着魏陶儿逼近，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魏陶儿生吞活剥。
高若望忽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画面。
他想起小时候，有个小朋友也曾这样被酗酒的爹追着打骂。
那时，小朋友为了护住自己辛苦攒下的铜板，被父亲狠狠推倒在地，膝盖和手掌擦破了皮，鲜血直流。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攥着铜板，眼神中满是不甘与倔强。
高若望当时就站在一旁，那种无力感至今难忘。
如今再看眼前的魏陶儿，被魏父这般逼迫，那无助又倔强的神情，和记忆中那个小朋友竟重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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