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成分，一测即出，许欢宴找人耽误了些时间，真正化验出结果，没用多久。
拿着结果，他只犹豫了两秒，就拨通了陆景明的电话。
“我这儿可是凌晨五点呢，我一晚上没睡，等着呢。”许欢宴打了个哈欠，“我只负责结果的正确性，至于到底用了多久，给你未来岳父造成了多大伤害，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尽快带老头子检查一下吧，不能再耽误了。”
陆景明心里怒气冲天，他把车停在路边，方向盘都攥出了指痕。
夫妻一场，何至于啊？
为什么啊！
万姿的电话打过来，问他到哪儿了。
“我爸催两次了，快点吧，不然老头子不高兴了，吃完我们就走，今儿挺好，不堵车，我们还能赶下一场。”
陆景明呆坐了一会，发动了车。
万家喜气洋洋，万锦飞一如既往，背着手充老大，在餐桌前指点江山。
“这个全鱼嘛要最后上，就是做个样子，叫年年有余，素丸子要有的，素丸子粉丝白菜汤，万姿最喜欢吃，酱汁不是这样调的，来来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还有那重复的牢骚，“今年是为了你们我们才中午过年的，往年我们的年夜饭也是晚上吃，要不是你们那儿都是老人，我才不迁就呢。”
陆景明震惊万锦飞竟然胖了那么多，他们这对未来翁婿不合，他有近一年没看过万锦飞了，所以，万锦飞的胖，才让他更心惊。
“你爸胖太多了，这不太正常，我让那个朋友出个专诊吧？”陆景明低声对万姿说。
万姿看了眼在厨房指挥的父亲：“我也觉得不对劲，可你说专诊有什么用？医院很多检查也要等到初五六之后才上班，那还不如等到初七呢。”
陆景明张口结舌，他看了眼身边不知道何时凑过来的赵思怡，女孩的脸是藏都藏不住的雪白。
许欢宴没有隐藏，在告诉陆景明后，他把结果也告诉了赵思怡，让她自己拿主意。
拿主意该怎么办。
02
赵思怡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她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还没转两圈，姐姐姐夫就回来了，她更慌了。
万姿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姐姐的眼睛就知道，可姐夫呢？许哥说，他告诉了姐夫。
那该怎么办？
她不敢明着问，只顾团团转，像只慌极了的小狗，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中间，两股战战兢兢。
“伯父，我最近肩膀疼，听万姿说你这里有种膏药挺管用的，能不能给我一些用用？”入席吃饭，陆景明轻描淡写问。
赵依琳脸一下子就变了，万锦飞转过头：“你自己去拿，昨天我和万姿说了，她说不要，不要什么不要，好东西你还嫌咬手？”
陆景明看着赵依琳，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谢谢”。
赵依琳衣襟上滚落了一块糖醋排骨，她弯腰去捡，头磕在了桌子底，哎呀一声，手忙脚乱。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锦飞抬手给赵依琳揉，手还没碰到老婆脑袋呢，就被赵依琳摆头躲开。
万锦飞没在意，赵依琳却有些惶惶，她看向老万，老万转手就去夹菜了，有些钝钝的样子。
“爸，你别再喝了，这才刚开始吃饭呢，就喝两杯了。”万姿去压老爸的酒杯，万锦飞正在倒酒，一个不慎，倒在了女儿的手背上。
“哎呀，可惜了。”万锦飞笑，“没事，这是药酒，疏风驱寒，强身健体的，没事。”
陆景明闻言笑着拿了个杯子移过来：“这么好？那给我也来一杯呗。”
他因为平日不喝酒，所以刚才一直在喝饮料呢。
赵依琳紧张得都要站起来了，万姿挡开陆景明的手臂，嗔怪：“你凑什么热闹。”
陆景明收起杯子，万锦飞一个劲地乐，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
万姿权力最大，她断然收走了父亲的酒杯，给老爸夹了一块红烧肉：“吃饭，喝饮料。”
万锦飞“哎”了一声，万事好说话。
赵思怡坐在对面看着，表情始终跟趟地雷似的，一阵紧一阵松，半天没个舒坦的时候。
03
饭吃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万锦飞不知道为什么，提起了万姿妈妈，在大年三十的饭桌上，就突然聊起了前妻。
聊得很感慨，说话也有点颠颠倒倒，车轱辘来回转。
赵依琳躲去了厨房，半天没露头，赵思怡低头，在桌对面默默听着。
万姿哭笑不得，嗯嗯啊啊应着，一脸无奈。
陆景明找借口下楼丢垃圾，万家有习惯，年三十的垃圾不过夜，半夜十二点前必须扔下楼，他心里烦闷，找了个借口下来了。
他靠在花圃旁，点着了一根烟，寒风在耳边吹，带起一阵凉意。
冬天了，所有的花都败了，北京一到冬天，除了萧瑟，再无其它词可以形容。
这是个旧小区，万姿在这里长大，这里有她所有的回忆，但是就像时代在前进一样，所有的过去都会老去，都会改变，也都会被新的东西覆盖。
无论你舍得，还是不舍得。
“姐夫……”赵思怡在背后喊了他一声，陆景明回头，她走过来，眼圈通红。
赵思怡手里握着手机，缩在袖子里，正在发抖：“许哥都说了，是不是？”
女孩仰起脸，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她哽了起来，今天这顿年夜饭，吃得她如履薄冰。
“姐夫，现在怎么办啊？”
陆景明吸了口烟，吐出来，过了许久才回答：“有三个办法。”
“第一：我们报警，你妈进去。第二：你妈坦白，看万姿爸爸怎么做。第三：你妈自首。”
他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
赵思怡看着他，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流得更凶了。
“能不能不让我妈进去？她……她肯定是糊涂了，一定不是有意的。”
陆景明抿了抿唇：“你看到你继父的样子了，你觉得如果去医院检查，他会出现哪些方面的问题呢？”
04
他把香烟丢在地上碾灭，语气更冷了。
“而且，赵思怡，你看到了检查结果，你应该知道，有些药物伤害不可逆。”
陆景明呼吸都沉重了几分，这才是赵依琳这种人最可恶的地方，万锦飞混蛋，你可以闹，可以离婚，可以撕破脸打架，在他睡着了，捆起来抽一顿，哪怕给他来个物理阉割，他都能理解。
可投毒，想要他致残，成为废人，陆景明实在觉得可怖。
可怖到刚才吃的每一口饭菜，陆景明都害怕里面有毒，满心怀疑。
万锦飞不是好人，但赵依琳更可怕。
别说是被逼的，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证，见过恶魔的人，难道都只有成为恶魔才能活下去？
那是扯淡。
陆景明双手插兜，他看着赵思怡，目光冷静清冽：“赵思怡，我会告诉你万姿姐，本来我想过了今晚再说，今天毕竟过年呢，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改了主意。”
年，年年都可以过，可身体的不可逆转，却是早一天知道早一天好。
赵思怡整个人都软了：“姐夫！”她上前一步就要抓陆景明。
陆景明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给她捏住了一个袖子，赵思怡不敢再往前，哆哆嗦嗦就要往下跪，但又顾忌这是在家门口楼下，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她没有跪下去。
她半屈着膝，人在发着抖，哀求着：“姐夫，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去劝我妈自首，我去劝我妈……”
第一个“自首”是自然脱口而出的，第二个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哽咽着，泪如雨下。
她哭得太厉害，几乎是全身都在抖，到后来，除了“姐夫”二字，再也说不出其它任何一句话。
陆景明黯然沉默，赵思怡很可怜，可现在楼上的万家父女更可怜，一个两个都还蒙在鼓里呢。
他轻轻叹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万姿的声音。
“你们俩在家楼下唱什么戏呢？怎么了？”
05
陆景明反应神速，他快速往后又退了一大步，赵思怡捏着的那一点袖子也脱了，他马上回头，一脸“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
赵思怡声音堵塞，眼眶通红，还在哭。
“怎么了？”万姿很奇怪地走过来，“丢垃圾丢那么久，到底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陆景明，陆景明赶紧摇头，表示和自己无关。
“赵思怡……”万姿有些惊讶，赵思怡不是个爱哭的女孩，这个妹妹大体上还是挺懂事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万姿姐……”赵思怡紧紧咬着牙，想忍住痛苦，却忍不住，太阳穴像被锤子敲打了一样剧痛。
从昨晚发现到现在，十几个小时，她的世界全部坍塌，而她连哀悼的时间都没有。
她哽咽着：“对不起，万姿姐，对不起。”
万姿有些好笑：“你和我说对不起？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再不说，我就真的发火了啊，搞什么嘛。”
赵思怡突然目光发直，盯着万姿背后的楼道口，整个人都晃了起来，摇摇欲坠的。
陆景明抬头，万姿转身，楼道口站着的是连外套都没穿的赵依琳。
她穿着在室内穿的单衣，站在楼道阴影处看着他们，目光复杂到一言难尽，脸上毫无血色。
“思怡，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了你大姨发给我的信息？”她轻声问。
万姿去看牙齿咯咯作响的继妹，再回头看脸色沉重的陆景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思怡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她的脸色青白如鬼，身体摇晃得太厉害，万姿伸手扶住她。
她看着母亲，每个字都抖成了波浪，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
“我……不止看到了大姨给你的信息……我还……看到了云同步……里面你们所有的……聊天记录。”
赵思怡站不住，直往下跪，万姿拉不住，看着妹妹蹲在了地上，最后跪着痛哭失声。
“妈，你……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06
楼道里的赵依琳走出来，她伸出手去扶女儿，手都快碰到女儿了，又缩回去，背在了后面，她的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说伤心欲绝不全是，说愤恨也不全是，而是古怪而扭曲的，就像疯子的脸。
这副表情，硬生生把她好看的五官歪曲成了畸形，万姿吓了一跳，陆景明立即上前把她拉开，拉到自己身后。
“上去！”陆景明低声厉喝，“回家，上楼去。”
他一只手推着万姿往前走，另一只手拎起了跪在地上还在哭的赵思怡，把人很轻松地夹持着，带进了楼道口。
“别哭，”万姿听见他在后面近乎咬牙对赵思怡说，“如果你想好好解决，就别哭，你是还小，但也成年了，该你担着的，你勇敢点出来担着，别一个劲躲。”
“这两年，你姐对你够好了，你别没良心。”陆景明毫不留情斥道。
万姿先进了电梯，她按着上升键不动，等着人全进来，脸色也很难看。
大年三十……
她轻轻吐了口气，看来，今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年了。
赵依琳最后一个进来，她贴着墙角站着，垂着头，谁都看不清她的脸，当然，也没谁去看。
输入密码进了家门，万姿第一个进去，在沙发上坐下，万锦飞的呼噜声整个房间都是，他吃过午饭就睡了，睡得像头猪。
赵依琳坐在单人沙发那一侧，在默默发呆，她看着赵思怡，只盯着女儿看，看得出神。
赵思怡已经抹去眼泪，刚在沙发上碰着了屁股，就被万姿叫了声名字，她嗖一下站好。
“把你的电脑拿过来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瞒着我，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万姿对赵思怡说，然后，她回头看了陆景明一眼，“你呢，有什么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
陆景明从茶几底下掏出几盒止痛膏药，再找了找，找到了药片和药油，最后掏出手机，把许欢宴发过来的检验报告打开，和这些东西一起摆在了茶几上。
赵思怡抱着笔记本出来，她眼睛看着母亲，赵依琳一脸木然。
万姿有些不解，她没看出什么来，只能看出这是一堆假冒伪劣产品。
直到赵思怡把同步记录打开，笔记本转向她，聊天记录页面出现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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