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欢宴用力扒着脖子上的铁链，努力给自己一个呼吸的空间。
“亚瑟队长……”
他艰难地喊，被拖在地上一路拽过去，脚蹬在了一边高大货架的脚上，货架上的东西纷纷掉下来，落了一地。
亚瑟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制服下紧绷着的肌肉，几乎要把衣服撑裂，他没想把许欢宴勒死，拖过来后就是一拳砸过去。
这一拳要是砸实了，许欢宴不会死，但估计人也废得差不多了。
许欢宴左手青筋暴起，他用力握住亚瑟击过来的拳头，虎口登时裂了，崩开了血，他往外推，眼珠子都要凸出来，终于撼动了这根铁壁臂。
“邱……来自中国的邱，我是邱的朋友。”他快吐血了，挤出了这句话。
亚瑟愣了一下，邱是邱组长，他们多年前曾经在一次大型活动中合作过，私交一直不错，上船前两人还一起喝了酒呢。
“我是邱的朋友，他也在船上，马上就过来。”许欢宴急急说，再不把邱组长供出来，他就要被打死了。
果然，他这种三脚猫，遇上真正的高手只有被虐的份，没有一线生机。
亚瑟犹豫了几秒，但很快放弃了再猜想：“你胡扯，邱为什么要上船？他上船如果是要坏我的事，我一样会杀他。”
许欢宴的手正偷偷伸向口袋掏手枪，被他瞄到，他一脚踢在了许欢宴的膝盖上，许欢宴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要被踢碎了，脸色瞬间惨白。
“xxxx！”许欢宴以为提了邱组长，自己会好过一点，谁知道并不会，他怒了，顺手摸到地上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砸了过去。
亚瑟呀了一声，手松了松往后退，许欢宴举起的是冷藏的新鲜酱料罐，塑料瓶裂开，他头上挂满了酱料，汁水迷住了眼睛。
许欢宴一肚子火，趁机扯开脖颈上的铁链，一拳贯在了亚瑟的胸骨上。
亚瑟去抓他的手腕，正要用力把他的手腕拧错位，就有另一道风从背后袭来。
02
许欢宴见机行事一偏头，一根铁棍从亚瑟的肩头砸下，把人砸了一跟头，铁棍顺势横扫，擦过他的脸。
“邱组长，殃及无辜！”他叫着滚开，大喘气。
没人应他，那边的亚瑟也是怒了，竟然半点惊诧都没，直接扑了上去，和后来的邱组长打成了一团。
拳拳到肉，虎虎生风。
许欢宴扫了一眼被他们弄得一地狼藉的冷冻室，心里暗暗叫苦，把场面弄成这样，会不会提前暴露，引来麻烦？要真去一点点翻找宾客，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到时候，别说他们能不能走了，就算能走，后面影响到做事的陆景明，那可怎么办？
但现阶段，他顾不上那么多，只爬起来往墙面上那扇铁门走去，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输入了今天的密码。
后面的亚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就要冲过来，被邱组长死死缠住。
“邱！”亚瑟吼了句，一脚踢过去。
邱组长快速闪开：“让我们救人，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亚瑟的虹膜和指膜，这几天的来来往往上上下下，一旦有任何生疑，亚瑟都不会被放过。
“你可以辞职，凯特呢？你女儿呢？她们跑不掉，又没有你能打，纳赛尔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无辜者他都能拿来陪葬，对背叛者他会怎样？”
邱组长说得又快又急，不但能打架，还能不耽误说话。
两层铁门嘀一声开了，许欢宴拉开，看见了就站在铁门边边上等着的——许明月和许灿星。
“大哥！”许灿星叫，半点不见生分，眼睛亮得像天上最亮的星星。
亚瑟回头，邱组长停手，两人一起望去。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许欢宴展开双臂，一边一个，搂住了面前的两个弟弟。
邱组长把鼻子尖前亚瑟的拳头推开，叹了口气：“我们没骗你，亚瑟，他们真的是兄弟。”
03
昏暗的冷冻室里，一切也像被冰冻了一样，敲碎了全是渣渣。
亚瑟的脸铁青，他扭头去问邱组长：“怎么蒙混过去？你有什么法子？这可是两个大活人。”
邱组长拉紧了外套把自己裹上，冷冻室恒温零下四度，不打架了就觉得冷。
他挥了挥手，叫许欢宴赶紧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外面有人过来接应，他们直下地下二层，许欢宴领着人赶紧离开，半点不敢耽误。
亚瑟没再拦着，他环顾了里外两间，又问了一句邱组长要怎么样混过去。
邱组长进入密室，对着他招招手，亚瑟过去，两人一起抬头去看上面并行的三根巨大管道。
一根冷水，一根热水，还有一根排风，邱组长推了推，指了一下最下面的接口处：“多久没维修了？”
亚瑟想了想，冷笑了一声：“你少打主意，上个月才翻修过的。”
他抱着双臂斜睨着邱组长，满脸都是不快，两个放在密室的大活人就这样没了，他就不信老朋友有办法瞒天过海。
小亲王纳塞尔不是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要是什么都要管，他就不要活，天天管闲事好了。
可现在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人已经被掳走了，失职的责任肯定有，纳赛尔一发疯会怎样？他也不愿意想。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弄个圆满的解决方案，我就算是拖死，也会要你们一起陪葬。”
亚瑟冷冷地说，那张典型的英国人的马脸一点不友善，充满了凶狠的威胁。
邱组长浑不在意，他笑嘻嘻挎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还晃了两下：“安啦安啦，我肯定给你搞定，你放心。”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虹膜和指膜，是不是你那天喝酒的时候偷的？”
“告诉你，你会帮我救人？”
“当然不会，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废话那么多。”
……
04
地下二层垃圾运送口旁，几十个一人高的巨大垃圾桶立着，里面堆满了这几天下来，游艇的所有垃圾。
“这不算多的，你看那边一排都是空的呢。”许欢宴指了指背后。
他领着两个弟弟，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会了。
这些放了几天的垃圾包裹得再好，也依然发出一阵阵臭味，各种臭集合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让人觉得很窒息。
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固定登记，就算是拿请柬带来的朋友，上船后也都做了登记，一个是一个。
为了不影响后续，他们只能这样安排，跟着垃圾车运到岸上，是最稳妥的方式。
现在是凌晨四点，离天亮还有三小时，离到达罗马还有四小时。
“到那边后，会有人在半路上接应你们，然后安排你们回国，回中国。”许欢宴轻声说，安慰两个弟弟，“别担心，我会在后一天飞回去，我会回去陪着你们。”
许家兄弟是罪行的亲历者，他们到达北京后，必须配合调查，也必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那个时间不会太短，而且在清查期间，许欢宴和他们都无法相见。
想到这个，空气中的臭气都不再让人难以忍受，许欢宴抬手摸了摸许灿星的脑袋，心里一阵难过。
许灿星今年21岁，比许三少大了一岁不到，长得也很像，许家真奇怪，无论生多少个孩子，也无论有多少个不同的妈，所有的孩子无一例外的，都长得更像许父。
这种强大的遗传基因，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害怕吗？”许欢宴柔声问许灿星，他看起来特别小，不说话还以为只有十六七岁呢，骨架子也小，瘦骨伶仃的。
许灿星扬脸在大哥的手心上蹭了蹭，蹭了好几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掉头靠在了许明月肩头，笑眯眯摇头。
“和哥哥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05
毕竟是大了一点，许明月稳重许多，他显然听得更仔细，也对许欢宴的安排没有意见。
“被清查后，我们能回家吗？”他小心小心翼翼地，又犹豫了一下，“大哥，你知道我们妈妈在哪里吗？”
他们的母亲是湖北人，许欢宴这些日子托人去打听过，但暂时没结果。
“只知道她后来回了老家，父亲给了她一大笔钱，她几年后好像又嫁人了，但没有再和许家来往，所以没有联系。”
许欢宴安慰，“等你们出来，想去找她，想见面，都可以，那时候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急。”
许明月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波动的弟弟，摇了摇头：“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可以了，不要见面了，见面只有难过。”
这十几年，他们见过太多死亡，早就学会了一点：当下活着就好，连明天都不要去奢望。
许欢宴被这句话触动了情肠，叹了口气，没作声。
回去要做的事情很多，两兄弟都不会说中文，只会英语和法语，中文却全部丢光了。
要找人教中文，照顾饮食起居，养好身体，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说是如此说，许欢宴自己知道，他们几乎从没有和正常生活有过关联，恢复期一定漫长而艰难。
许灿星小小声问了句：“大哥，大嫂呢？她昨天爬进管子里，好烫的，她受伤了没有呀？”
许欢宴抓了抓他的头：“受伤了，身上都烫伤了，在用药呢，现在好些了。”
许灿星哦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兄弟三人坐在黑暗的垃圾场中间，说说停停，刚开始的兴奋退去，他们靠在一起，慢慢说着话，尽量不冷场。
如果周雪在就好了，许欢宴心想：这时候如果周雪在，只要微笑着，就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全身心的信赖。
许欢宴揉了揉鼻子，带着微笑想。
06
顶层，季芳和童韵文小眯了一会，被一顿敲门声给惊醒。
张皓顶着一头乱毛站在门口，哭丧着脸。
“二姨，我爸要我也在罗马下船，还要我跟你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下船他没意见，他上船才半天就后悔了，一地的病人，到处都是哎哟哎哟声，还被老爸训斥，不让下楼找乐子，都快憋死他了。
早知道游艇是这个滋味，他才不来呢，就算是为了通过考试，他也不来，太不好玩了！
下船行，可为什么要跟着季芳啊？他已经满了18，转眼就19了，能自己玩了。
张皓半夜醒来睡不着，想来想去就来找季芳，发了消息，才知道她竟然和童韵文在一起。
“你们就这样……你才能把她带走啊？高，实在是高。”张皓对着季芳竖了大拇指，走进来一屁股在床上坐下，乱没正形。
季芳和童韵文在床另一边坐下：“跟就跟呗，你爸不高兴，你就听他的好了。”
张皓在床上滚了半圈趴着，更沮丧了：“不是的，二姨，我爸最近心情不好，很恐怖。”
在张皓眼里，张文洋是个严父不假，但对自己够好，什么都给，也很少骂自己，可这些日子，他已经骂自己很多次了。
老巴里的事件，还有这次上游艇，老爸都不高兴，大发雷霆，张皓摸不着头脑。
“干嘛要我跟着你啊？要跟你，我宁可去跟季颖阿姨……”
张皓脱口而出，她马上看了季芳一眼，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季芳笑了笑：“跟季颖干嘛？她天天和你爸爸在一起，你跟她，和跟你爸不是一样的嘛。”
张皓安静了一下，表情有点僵，又有点欲言又止。
季芳看看他，低头接着玩手机，也不吱声。
玩了一会，她收起手机，又看到了张皓脸上那种奇奇怪怪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她耐心地问。
张皓抬头望向她，一开始没说话，过了好几秒才说：“到罗马，季颖阿姨也会下船的，她不会跟去中东。”
他一脸便秘的纠结，“二姨，你知道为什么我都快19岁了，我爸还只让我玩，却不教我什么具体的东西，也远没有把公司交给我打理的原因吗？”
就连在香港的张霁明，都比张皓更得重用，张皓却偏偏什么都没有。
季芳皱了皱眉，摇摇头，她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也不算罕见，毕竟张文洋现在还春秋鼎盛，现在就培养个儿子当接班人，他肯定认为是没有绝对必要的，至少没那么迫切需要。
“他也许有自己的安排，希望你先学习，大学毕业再跟着他管理公司吧。”
“不是，我以前也以为是这样，但其实不是的，他不把公司给我，不过是因为……”张皓顿了顿，“他还有个儿子，今年12岁，是季颖阿姨生的，就藏在罗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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