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两个小时后。
罗马的菲乌米奇诺机场秉承了欧洲机场的特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每次回来，我都会觉得欧洲真是弹丸之地，每个国家，每栋建筑都是小小的，迷你的，哪有我们国内那么气势磅礴，宽宏大气。”
季芳和童韵文开玩笑，这一路上为了让她不紧张，她嘴都说干了，可依然没止住童韵文不舍得的眼泪。
童韵文紧握着和她相牵的那只手，知道是徒劳，但依然一遍又一遍地说。
“既然国内那么好，你就跟我回去吧，二姐，你那么能干，国家需要你。”
季芳一次次摇头，黯然神伤：“我走不了，不要说我还有父母和儿女在这边，就算没有，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远处等着她的让，他低垂着头，给她们一个空间独处，但绝对不走。
他看起来那么情深，却伤她如此之深，如果有一天她要下地狱，那也是他把她推下去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害了多少人……”季芳苦笑了一下，“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这世界上有比这更讽刺的吗？她一心想救人，最后变成了害人，还祸害无穷。
其实E系列一直就不是很稳定，包括最早的E05，E06，如果真的那么稳定，她早就推入市场，造福人类了。
她在融合剂里不断发现突变的病d基因，每个方向都有千万种可能，而所谓的E05到E10，不过是这些年下来，基因突变的长效和短效各阶段而已。
她知道那些有多可怕，研究的道路还很长，却不料早被人拿来做恶，那些人，心里从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就为了这些，她还不能回去。
她摸了摸童韵文的头：“你回去，暂时别再出来了，等事情彻底过去。”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平静和悲悯，也瞄见不远处安检的玻璃门内，已经换回干净妆容的季齐正转过头，对着自己比了个手势。
那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手势，告诉她一切无忧，不用担心。
02
季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手铐，把童韵文往安检里推。
“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把小粉瓶塞进童韵文的掌心，“这个带回去，他们会需要的。”
童韵文心思激荡，胸膛剧烈起伏，她恨不能朝安检内飞奔而去，以平息这些日子来的惊恐害怕，却还是舍不得季芳，一次次回头看。
受季颖之邀来法南时，她是抱着两种心态的，一种是如果能和季齐有个缓和的空间，重新回到蜜月期，那是最好的。
她喜欢季齐，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更下定决心要改，当时的她喜欢季家，觉得过来过年，无论订不订得了婚，都可以再努力一把。
另一种心态就是如果真的挽不回恋情，那就当旅游好了，法南那么美，怎么都不吃亏。
却没料到会经历一场生死惊魂，一向亲切的季颖翻起脸来那么无情，而看起来斯斯文文话不多的季芳，最后却救了自己。
童韵文感觉喉咙中仿佛堵上了酸涩的硬块，吞不下说不出，她用力抱了季芳一下，艰涩地：“二姐，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季芳把人推进安检口的玻璃门，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对着隔着玻璃门内流眼泪的童韵文点点头。
“我会平安的，我还有父母和孩子，需要去护着呢。”
童韵文没什么行李，她被临时掳走，证件都在万姿那边，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给她，所以这边明面上还是走的大使馆这条路，他们也在安检处等着，准备亲自送童韵文上飞机。
童韵文跌跌撞撞往前走，跟着人流经过检查，走到了里面，眼泪模糊成一片，人也懵懵懂懂的，直到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最后被一双温暖的双手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韵文。”季齐的声音哽咽着，在她耳边响起。
童韵文抓住季齐胸口的衣服，这才踩到了实处，她泣不成声，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二姐说，要你们赶紧给我抽血检查，记录我所有的指标和指数，我一直在低烧37度5左右徘徊……”
03
她断断续续说着，哭却没有停。
季齐那边早做好了准备，他带她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屋，那里有大使馆带来的卫生人员在准备。
童韵文捞起衣袖，胳膊上出现了一些细密的小红点，像起疹子一样，红红的一片。
这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的，这两天下来，除了持续性低烧外，她还出现了眼睛痛，喉咙痛的症状，并伴有轻微咳嗽。
“脑子也有点不清楚，就是那种嗡嗡的，好像蒙了层布一样。”童韵文含着眼泪，“二姐说这些都是打针的后遗症，她估计的症状，要经历三个阶段。”
这是第一个：低烧，咳嗽，眼睛痛和喉咙痛，皮肤上起小疹子，像感冒初期的症状一样，偶尔有幻听和神思不清。
第二阶段：神思加重，低烧变成中烧，咳嗽不止，人糊涂。
第三阶段还不可知，熬过来万事无忧，熬不过，会出现呼吸系统和中枢神经的损坏。
这是实验室母试剂的效果，张文洋方又加了其它东西，效果未知。
“但她也说了，这东西是毁坏和重建一起的，还远不到临床人体试药的阶段，他们研发很有可能需要几副针剂才会推进，叫我不要太担心。”
童韵文交上手里的小粉剂，有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全说了。
在小屋里待了一个小时，做完了基本检查后，季齐带童韵文上了飞机，随行跟了一个医生。
回北京后，童韵文也需要住院，做后续观察，但她终是彻底安全了。
国航的飞机给他们隔了一个小空间，童韵文在上面看到了刚刚赶到的许家兄弟二人。
大家都很狼狈，许明月和许灿星的身上，还带着股不知名的气味，单单消毒水就喷掉一大瓶，像洗澡一样，最后去换了衣服。
“大哥说我们跟着你就行，他要明天回，去和大嫂告个别。”许明月开口。
季齐顾不得脏不脏，上前狠狠拥抱了努力装镇定的兄弟二人，热泪盈眶。
“欢迎回家。”
04
罗马假日酒店。
周雪坐在床边，看着万姿分装行李，她们不少东西都混在了一起，现在要分开了。
大家都是各走各的，也没有在罗马来个集合，下船三个小时后，季齐带着三个死里逃生的人已经上了飞机，在万里高空上了。
而许欢宴则跟着邱组长去汇报工作，还没回，陆景明早撤了，现在还在一起的，只有她们。
“明天我们也要分开了，你一早的飞机，我要跟着老师先去米兰，再回巴黎，再见，可能要半年以后了。”
周雪低声说，她舍不得，声音里，表情中，全是不舍。
万姿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有的离愁都没了，她坐在地上指着周雪乐。
“……说真的，你现在真像一只小龙虾……还是红通通的。”
周雪哭笑不得，不舍得也都没了，她抬脚踢了万姿一下，也笑。
“不就半年嘛，很快的。”万姿边收拾边说，一股子向上的乐呵劲，“现在有网络，有微信，能视频能语音，隔不管多远，都可以想看见就看见，你就别难过了。”
她朝周雪眨眨眼睛，“我对你可没啥离愁别绪，我这心里啊，可都是对我们逃离那个大魔窟的庆幸呢，太好了，不用斗智斗勇了。”
她淡红色的唇角往上勾，看起来狡黠又调皮。
在游艇的这两个晚上，她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事，就怕人不能整整齐齐地离开，现在好了，庆幸之下，离愁算什么？
她蹲在周雪膝盖前逗她，“而且，就你这龙虾红，估计得脱三四层皮才能回到原样，你确定要伤感离愁？还不如想想后面留下的疤，要怎做手术去掉。”
周雪成功被她带入了对自己容貌的忧虑中，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第101遍照了起来。
“是啊，这样子好丑啊，怎么办啊？”
05
“会好起来的。”许欢宴推门而进，手里拿着一张房卡，笑吟吟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
万姿哇哦一声躲避三尺：“许兄，你身上好臭啊。”
许欢宴站在门边，一脸深情款款全化为乌有，变得哭笑不得。
当然臭，在垃圾堆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臭得都馊了。
“我先洗澡！”他顾不上说其它话，拿了衣服，直接进了卫生间。
“都安全了吗？都没事了吗？哎，那个爆炸你们是怎么弄的？”万姿追上去问，守在卫生间门口，周雪也跟在后面，顶着一脸好奇。
许欢宴火速脱光了自己，捏着鼻子嫌弃地啧了好几声，把衣服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他放大音量：“都安全了，我们也都交代完毕了，暂时大家都安全，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至于爆炸，那是邱组长那边干的，具体怎么操作，他也不是太清楚，但回来的路上，他听邱组长说，原本他的计划是只炸两间房，把墙体弄一个倒灌海水的大洞即可。
让小亲王的人认为许家兄弟是被海水带走了，这边都是深海港，带走了就是带走了，遗体都是找不到的。
而小亲王显然也不会为了两个“宠物”而去找遗体，事情就这样勉强盖过去算了。
可真正狠的和熟悉地形的是亚瑟，这个保安队长一旦反戈，下手狠多了。
他提议把热水炉一起炸了，那个本来就在保温室旁，是最有威力的毁尸灭迹。
“邱组长本想弄个排风管冷热水之间的化学反应促一下，结果人家自己的保安队长端了隔壁的大水炉，一了百了。”
据说也用了化学制剂引爆，整个等待反应的时间要几个小时，范围还控制得挺好，没伤到无辜。
许欢宴笑了一下：“就这样，游艇要在岸边停靠整修，原本计划下午三点走的，现在也走不了了，估计要停岸至少三天。”
热水炉的爆炸，引起了船体的爆裂，不少电路都短路了，毁掉不少监控，小亲王事后去查，也什么都没调出来。
一切完美地在最后画下了一个句号，收了尾。
06
“小亲王还没处说，当初买游艇时，设计师就提议过，别用这种明火的水炉供应热水，即使用了，也有个使用时长，可人家壕啊，根本不听，觉得自己有钱又有人，总会有人记着更换设备的。”
许欢宴哈哈大笑，结果水炉就卡在使用时长的边缘出了事（人为的）。
他撑在墙壁上，一边笑着一边吸气，脖子上有一条清晰的勒痕，腹部也青紫了一大片，都是为了救弟弟们留下的痕迹，痛死了。
“万姿，我们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你家陆景明的了。”
“体力活是我们的事，脑力活就是他的专场了……这次接二连三出事，我估计张文洋都要爆炸了，景明最近可要小心哦。”
万姿靠在门边也在犯愁，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但也是最无奈的。
其他战场，大家还可以彼此为抵，互帮互助一下，只有资本市场，那是陆景明的领域，谁都没法插手。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说他已经调动了朱梓琪和港丰，把他们都拉下水了，要唱一场大戏，擂台已经摆好，就等两天后开锣。”
许欢宴把头发全部抓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五官，“我相信景明，他肯定能全身而退的。”
许欢宴洗完澡出来，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挡住脖子上的伤口，看起来有些突兀，但暂时两个女人都没留意，都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季芳说，季颖和张文洋有个私生子在罗马，今年12岁，邱组长去查了，如果属实，能查到那个小孩的位置，说不定有大用。”
他看了眼地上已经分开了的行李箱，万姿的和周雪的，已经各归各位。
他转身拉起周雪的手晃了晃，声音放柔了八度：“正好来了罗马，我们有大半天时间，我带你出去玩一下好不好？”
说完后，他又转头，笑眯眯朝着万姿呲了呲牙。
“万姿，你这个电灯泡还要当到什么时候？你不觉得自己太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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