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朱梓琪愕然看着父亲，朱胜定有些激动，双手拍着轮椅扶手，一下又一下。
“你知道朱梓峰这段时间有多猖狂吗？我这边一共四个保镖两个护工一个厨娘，现在除了厨娘是用了多年的老阿姨，只有两个保镖是你的人了。”
朱胜定气得涨红了脸，朱梓琪讶异地挑了挑眉。
那两个护工也被朱梓峰给拉拢过去了……嘿，这小子，说真的，拉拢人心还真有一套，属于给他片舞台，他就能给你舞出一片灿烂的那种。
之前憋了大半年，是真憋坏了吧？这才上任一个月呢，花招就层出不穷了。
护工被朱梓峰拉拢了，朱胜定这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他本来就隐藏了一部分病情，身体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差，这一换人，他很多时候，真是别扭得几乎要死掉。
那些护工当他是半瘫残废，又拿着朱梓峰给的另一部分工资，自然当尽心尽力地对他“好”。
“你看……”朱胜定愤愤然提起裤管露出小腿，上面一块深色的青紫。
这是前天磕的，护工给他洗澡的时候，直接抱住他就往床上拖，xx，老子又不是死肉，磕在床沿上咣咣响，当然会痛了。
可是因为是“半瘫”，他只能忍着，当作没知觉，心中愤怒到想杀人的欲望都有，骂了无数脏话才压下心头火。
“我想过了，我才退没多久，现在那些老关系还在，如果再退下去，等过个一年半载，就算出来了，外面也彻底变了天，我也没关系了。”
朱胜定坚定地说，眉宇间是要豁出去的不顾一切。
朱梓琪抬手压在了父亲的手腕上，就这一个动作，朱胜定顿了顿，怒气像潮水一样，瞬间退了下去。
“梓琪……”他喃喃着，露出了一丝脆弱。
“爸，真的，真的，还不到时候。”朱梓琪很郑重，紧紧握紧了朱胜定的手。“张文洋即使失去了半壁江山，但他还有同伙呢，而且我们撑死了只能和欢宴吞下hK云涛，可这远不能让他死。”
她握得那么紧，像要把父亲的手腕捏碎一样用力。
“爸，你信我，信我们，再等几个月，张文洋和他的那帮人，将永无翻身之地。”
02
朱胜定瞳孔猛地收缩，他看着女儿，喘着粗气不说话。
朱梓琪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得并不远，远远还能看到父亲那个小院，二楼窗户边有道白光闪了闪，那是望远镜吧，有人在通过窗户偷看监视他们呢。
是那两个护工之一？今晚值班的保镖是自己的人，只有护工不是。
朱胜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苦笑了一下：“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爸爸现如今过的生活。”
朱梓琪默了默，再忍不住反驳：“可这又能怪谁呢？爸爸。”
朱胜定愣了一下，女儿转回头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喜怒，只有清明。
“你和妈妈算半个患难夫妻，甚至于在当初结婚的时候，妈妈的家境比你还要好一些，当然，你也算不上高攀，妈妈漂亮，可以说远超过了你后面的那些莺莺燕燕。”
“你还有我们四个孩子，也个个听话，没让你操过心。”
这样的生活，有钱，妻子贤惠漂亮，孩子乖巧听话，什么都得意，朱胜定偏偏不满足，喜欢上了外面的女人。
“我记得从我十岁左右开始，你的女人就开始不停地换，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回家变成了两三天一次，最后变成了每周一次，就这样，还常常做不到。”
朱梓琪笑了笑，她对过往已经释怀，但不是没有怨恨的。
怨恨父亲的风流，母亲的隐忍过后的狂乱，一对各玩各的父母，偏偏还要那张夫唱妇随的皮。
最后皮掉下来了，笑掉了人的大牙，整个朱家上上下下，他们这些孩子的脸面，也都被人揭下来放在地上来回踩，磨蹭得鲜血淋漓，却只能自愈。
“朱梓峰的母亲是个欢场女人吧？是你第一次背叛婚姻留下的种，和一个欢场夜莺留下的孩子，对吗？”
朱梓琪轻声问，朱胜定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朱梓琪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我顾全你的脸面。”
她看着父亲，许久许久之后叹了口气，“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他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干嘛。”
朱胜定整个人都傻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朱梓琪，再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03
朱梓峰是他这些年唯一的沧海遗珠，26年前，他和发妻感情还尚好，远没有后面离心离德。
那时候朱氏刚起步，他应酬很多，沉浸欢场呼朋引伴，就这样认识了朱梓峰的生母。
那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手段狐媚的女人，和家中正儿八经的妻子，是完全不同的风味。
他在那一瞬间是短短动了真心的，只是时间很短，当他看到她对其他客人也是如此，也就死了心。
本以为只是一场露水姻缘，欢场速食，却不料两年后，那女人带着儿子找上门，只要钱，不要子。
朱梓峰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不是父子都没人信，朱胜定乖乖认输，给钱，留下儿子。
谈不上对儿子多爱，但不让自己的种流落在外，这是男人的本性。
弟弟出面帮忙解决，一切天衣无缝，他以为也就这样了，给了那个私生子一个名分和不缺钱的未来，他还要怎样？
后来，是怎样自己开始越来越喜欢玩了？越来越留恋花丛，喜欢新鲜的身体了？朱胜定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尤其是他这种野心勃勃的，精力旺盛者的天性。
男人不征服世界不征服女人，那还算什么男人，还有什么男人样？
这从来不是男人的缺点，从古到今几个大英雄不这样？朱胜定理直气壮。
朱梓琪不想和父亲争论，要讨论这个话题，他们这一晚上就白搭了。
“你当年给了朱梓峰的生母30万港币，她很快就花完了，但没多久就从了良嫁了人，后面一直没再生孩子，在九龙那边开个鱼蛋摊子，生意不好，只能糊口。”
“她现在穷困潦倒，因为老公死了，去年死于肺癌，钱花光了，还欠了债。”
“要解决朱梓峰很容易，大家一定很想看到新任的朱氏董事长被人当众认亲，母子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话题新鲜度和我妈那个一样，有的一拼。”
朱梓琪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朱胜定眼底闪过悚然之色，对着女儿，打了好几个寒颤。
04
朱梓琪没忽略父亲的异色，忍不住笑了，她笑起来当真是百花盛开，颇有朱太太年轻时候的风韵。
“爸，我没这么恶劣，你放心。”
她往后靠了靠，靠在石椅上，慢慢架起了二郎腿，她不是善良，只是有底线，有些事，她做不出来。
她不想搞那些花招，被人看来看去当笑话，最后丢的都是姓朱的脸，朱梓峰脸上无光，她也不会有什么光。
“我会亲自去找他谈，不会公开，我会让他这个猪脑袋知道，他现在得到这些就够了，别没完没了，不老实，只能一损俱损，没人能善终。”
朱梓琪沉默了一下，“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对方，而是外面的人……这个蠢猪。”
她骂了句脏话，愤愤不平。
朱胜定突然之间感慨万千，他发现大女儿的成长速度快到惊人，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她从一个娇娇女变成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他已经习惯了，但她不再只着眼于眼前，这让他意外。
那个当初因为一己私愤就给桑苏青下药的女儿，早就脱胎换骨了，是吗？
朱梓琪没去管父亲的感慨，她拉过小毛毯给父亲盖上了膝盖，轻轻拍了拍老爹，动作和缓带着安慰。
“我明天就去找他谈，我想，他会懂得怎么选，人只有在弱小时才需要靠山，而他今非昔比，已经不需要靠山，而需要同伴了。”
朱胜定沉默了一下：“把人调走，那两个护工也给我滚蛋。”
朱梓琪瞬间笑了：“好。”
“戏还要演下去，我现在对朱梓峰信不过，所以，你暂时别拆我的台，让他以为我还是个半瘫老头子。”
朱梓琪眯起眼睛，无声笑了许久，又说了声好。
05
“你妈……她还好吗？”朱胜定迟疑了一会，又问了一句。
朱梓琪起身开始推父亲回去：“她挺好的，想开了些，没那么难过了。”
朱胜定沉默了许久，鼻子里哼了哼：“她也是蠢，这些年我旁敲侧击提醒过她几次，要她收敛着，是她自己心里没数。”
朱梓琪没作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丈夫提醒妻子，你在外面玩小心点，收敛点，别闹太大。
这……怎么听怎么诡异，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吸了口气，推着轮椅在沙滩上缓缓地走：“你早就知道了？”
朱胜定闭着眼睛往后靠，靠在轮椅上放的枕垫上，一口长长的叹息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吁出。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在装傻，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发妻，但他又不想改，也不想离婚，那就这样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我知道，只是我没料到有那么多，也没料到你妈玩这么疯。”
竟然入画，竟然玩到了泰国……唉！一两顶绿帽还可以当看不见，等变成草原的时候，就没法装瞎了。
朱梓琪对父母的婚姻观真是叹为观止，她没好气：“你们不是一样的吗？要论背叛婚姻，可是你先踏出的第一步，而且，你那些女人里，还有18岁的呢，也不怕闪着腰。”
朱胜定瞪大了眼睛，被女儿顶了个倒昂，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我说错了？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就是狗p，爷爷奶奶那么好你怎么没学着？你这样烂，我怎么没学着？”
朱梓琪狂喷，朱胜定难以保持镇定，他重重皱眉：“梓琪，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满口粗话，在北京待久了，跟桑苏青许欢宴他们学的吧？桑苏青是北京人，他私底下也这样？”
朱梓琪推轮椅推得欢快，眼看着就快到小院了，心情更好。
“怎么？你还想找人麻烦啊？你找不着了，人家早有主了，和你女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朱胜定气呼呼的，最后翻了个白眼作罢。
“结婚你送份大礼去，家里那些古董也挑一件送上，别小气，这就是做人，做人最要紧是大方，朋友来，财也就来了……”他在教女，语重心长。
朱梓琪的回答声依稀可闻：“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着办。”
06
巴黎，夜色渐深，周雪看着一张大床的卧室直发呆，呆到头发水湿哒哒的把她脖子都打湿了，她还没移动一步。
套房有里外两个卫生间，许欢宴出来看到了粉红兔子的周雪，她眼神的紧张大于一切。
“过来，吹头发。”许欢宴把她强行按坐在床边，拿过吹风机开始吹。
周雪太紧张了，像根木桩子一动不动，只看到粉透了的耳朵尖。
许欢宴找话说：“我看你脸上和手上，烫伤都好了。”
周雪搓手指头：“嗯，早好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蜕了两层皮，全身都掉，有段时间跟下雪一样，一脱衣服就掉皮屑，等掉完了，也就好了。
“也不疼了？”许欢宴问，他现在一想到周雪被烫伤的那个场景，还心揪着疼呢。
“早不疼了。”周雪说，她捞起衣袖给他看胳膊，又捞起裤腿给他看小腿。
都是白生生的了，全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嫩的，许欢宴看着有些口干舌燥。
他放下吹风机，给她撩了一下头发，秀发丝滑从指缝中溜过，抓都抓不住。
周雪个子小小的，人也瘦瘦的，却有一头乌黑漂亮的头发，特别有光泽。
“头发真好……”他轻声说，然后感觉到周雪一下子又紧绷起来，怔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媳妇儿，你是不是不想，你要不想就改天，我们今天纯聊天。”他说。
周雪马上摇头：“不是的，想的。”
她脸红，飞快瞄了他一眼：“只是紧张而已，但还是想的，我想……和你在一起的。”
许欢宴心里又软又酸，化成了一滩水。
场面搞得跟上刑场一样，干嘛啊，就为了不让周雪紧张，他才特意没搞那么多花样，如果什么花招都来，这小姑娘会不会吓死啊。
“我给你看个东西……”他突然站起来，蹲在了周雪面前，然后一扒胸口，扯开了身上的浴袍。
周雪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呆呆愣住了。
有片小小的六角雪花，正静静卧在许欢宴胸口，贴在了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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