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榭楼台,天河遥望。
清浊交汇之处,天机未显之间。道在其中,人在其中。
王母与原始天王对坐。
“见过师兄。”
王母遥身一礼,原始天王却连连摆手。
“不过是一道残存道身,当不得道友如此大礼。”
王母轻笑:“我见的是道中的元始,礼的是洪荒的三清。师兄又何必纠结于道生本尊?”
原始天王却一叹:“昔日种种皆为因,我昔日见不得,卵胎湿化之辈,为争天人而道,为显阐明之机,亲手开了了封神之劫。”
“以道身视角旁观昔日种种,也有偏颇暗思之处,对我那兄弟也有一二不忍私愤之心。时至如今,未免有一二后悔之念。”
王母面露奇色:“师兄要以过去来劝我,然大势滔滔,此事已非洪荒一言可决。众神圣已在多元宇宙落子,待神与战争分出胜负,便是仙道下场与彼备争多元正论之时。”
“这是我等昔日共议的庙算,也是众神圣为求大道不得不行的壮士断腕之举。如今,师兄以一点慈悲之念阻这大势,莫不是要亲手全那万仙来朝之局?”
在两人身侧的天汉之下,多元宇宙的图景一变再变。从分庭抗礼的神与战争到那覆盖八成多元宇宙的滔天血火。然后又是战火占据五成,其余重色夹杂五成的乱局。
“都市的皇帝是个有成算的,能生生忍住终极一跃的诱惑。论心性在我等中也是出类拔萃之辈。虽说还算不得胜负,但战争无疑已经占据了此时的多元主流,连洪荒之下也开始出现论战之辈”、
原始天王突然一拍顶门,顶上三花开放,五气合合,一枚名为原始天王的道果向无穷高处飞跃。
这枚道果砸进虚无之中,砸进洪荒无处不在的天道之内。霎时间,原始天王便是身融于道。
王母面露奇色,旋即,一枚名为瑶池的道果从王母眉心飞出,这道果在空中轻轻晃了晃,却未能如原始天王一般直接身合天地。
王母面露赞叹之色眉,又飞出一枚女仙道果,两枚道果合于一处,王母这才如原始天王一般合于天地。
王母似乎明白原始天王为何要将自己请到此处,她在道中勾勒了一枚将出未出的天婚道果,寻着一点天婚之间的因果,一尊人首蛇身的女神出现在两人面前。
“见过女娲道友。”
两人齐齐施礼,已然在道中沉浸了无数年月,只在西木造访时醒过一次的原初圣人缓缓睁开双眸。
先天至宝归一,人身蛇尾的女神就地一晃,化作了一尊仙气十足的女修。
“见过二位道友。”
突然间,三人眉心光华大方。女娲自道中演化出生命、造化、天婚、帝君、圣母等诸般道果。原始天王却只显出一枚原始道果,但这枚原始道果却包容万物,似乎将洪荒自开辟到终结间的一切悉数囊括其中。
王母身侧则亮起了点点星光,洪荒中存在过的一切道果皆在其中一闪而过。除了在最初之时便开辟了盘古道果与超脱洪荒本身的道祖与天帝两尊存在之外,洪荒的一切皆在王母身侧演化了一遍。
原始天王轻声一叹,白藕青萍红莲花,一尊奇异的道相在他的顶上开放。这一刻,原本正在兜率宫中盘坐的道德天尊与在蓬莱仙岛静修的灵宝天尊齐齐动身。
星宿道君正在饮茶,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家圣人的离开。
太清,玉清,上清,三清久违地再度合一,借住这一处包含洪荒过往、未来一切的道之所在,借助玄都自身对三清的领悟和诠释。三清道果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复苏。
这本是星宿道君心心念念的场景,只要将上清复苏至昔日的巅峰,那通天教主自然便能从永劫中归来。但道君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打算,也丝毫没有要就此事进行筹谋的动作。
且不说代表三清遗留的劫仙与三清如今的关系。如今的洪荒便不会允许三清真正归来。星宿道君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洪荒下场争夺多元正论,以堂堂正正的功绩让洪荒不得不承认他所求的时机。
那毫无波动的眼眸安静了下去,星宿道君安然品着茶。
道内,三清睁开了他那无私、无情的双眼。这一刻,近乎无限的信息在女娲、三清、王母三者之间交汇。
洪荒昔日在其余六极中设下的暗手,道祖、天帝两位存在与其他全能级各自设下的底线,洪荒如今的局势,多元宇宙的近况以及洪荒下一步的打算。
在三位有能力决定洪荒如今一切动向的存在面前,多元宇宙几乎毫无秘密。
他们最为关注神与皇帝的动向,虽然但丁的情况比英雄之神稍好,他仍然留有自己的理智和逻辑。随着战争象征的日益强大,随着唯一帝国占据了多元宇宙五成的份额,属于他的痕迹也开始在战争的象征中削弱。
这几乎是某种定论,单一的意志不可能在完成度日益升华的象征之中维持独立。即使可能性之光能在相当程度上维系了不同的思绪,但在占据了多元半数的战争面前,但丁所理解的可能性之光尚不足以让他维持独立。
三道互相交流的意识齐齐露出了某种遗憾之色,又有两位道友倒在了追寻前路的途中。全能之路就是这般凶险,追逐者,侍奉者,领悟者,都将遭遇多元宇宙最为严酷的考验。
三人的目光向神明汇聚,因他的诞生,多元宇宙所有具备过神这一象征或者说意义上的存在皆在复活,皆在变强。虽然赫尔墨斯当机立断,将所有圣经之神砍过的淫神邪祠又砍了一遍,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写,短暂复活的各路神系的确给万神殿治下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原初的光暗女神为了如今的万神殿而纷争,在泥板上刻画规则的创世神无法想象自己之上的存在,各种因古老历史而复活的神明大肆残害信徒,肆意破坏万神殿尊重并奉行的未来。
赫尔墨斯的确斩掉了古老神系在现在复苏的可能,但即使是他也无法将神明诞生所带来的影响全数抹除。或者,即使他能抹除,但消除这种影响就直接代表着拒绝神明与万神殿领域的联系。
赫尔墨斯不能这么做,这同样是他的理想,同样是他憧憬的未来。
三道意识很快下了结论,神明已然完备,他们所期冀的未来的确可以由神明本身完成。一个人人都奉行神意,人人都依奉秩序的世界的确有可能降生。
三人认可了神这一道象征,其在完备性和未来前景上都不逊色于洪荒所持有的仙道。作为神之象征承载者的神明也是不输原始天王的执掌者。
通过对神这一象征的探究,万神殿如今持有的力量开始被洪荒逐渐洞悉。
“世界整数,规则严明。”
“因循守旧,不知变通。”
“力道尚可,心性疲弱。”
三人各自给予了评价,作为即将正式下场的一方。三人的态度并不一致,但这并不妨碍三人联手与洪荒天道窥探多元。
毕竟,真想改换门庭去走逐世者世界体系的强者早就离去了,这一批借助西木开辟混沌天将自身道果割让的强者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想要离开洪荒,又有多少是洪荒在背后下的暗子,只有原始天王能说清。
此时都还留在洪荒之中的,是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绝对相信由仙道所主导的未来的执着者。
他们当然会在意万神殿的理念,也会试图理解他们所倡导的那份未来。但三人中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放弃由仙道主导多元宇宙。由洪荒来成就多元宇宙破除四劫的未来。
一株巨树沙沙作响,他看上去似乎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凡间植株,但在整个万神殿都惊愕于神明的暴诞,在理智者们都沉浸于赫尔墨斯的突然爆发。就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所有人都没能力察觉到洪荒视线的瞬间。这棵平平无奇的树木轻轻婆娑着枝叶,将这一道隐隐越出多元宇宙的视线挡了回去。
万神殿的底牌之一,来自多元宇宙最初的全能·生命在神性中的独特表征,挡住了洪荒窥探的视线。
三清等人对此事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到了这一步,谁家里还没点超出多元宇宙半格的底牌才是说不过去的。
对于这尊始终未曾在多元宇宙展露真身的生命之神,几方早有猜测。既然对手愿意抬出这样的存在来挡掉己方的视线,那洪荒现在几乎明牌的试探便没了可乘之机。
三人的视线转向一侧,在占据多元宇宙半数的唯一帝国上,熊熊燃烧的血火直接将三人的视线挡了回去。
原始天王叹息了一声,他掐了一个指诀,一道震荡在仙道中悄无声息地掀起。
或许是某个平静世界中突然发生的灵气复苏,或许是某个诡异世界中突然发生的众神归来,也许是某个打的不可开交的世界里,超凡者以绝对的力量突然现身,又或许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们本身便是巨大力量中的一员。
在纯粹的战火中,在生命与生命,文明与文明之间,不得不为了资源、理念、未来、孩子而互相争斗的死局之中。来自仙道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涌现,让世界在以战争为主导的前提下倒向了另一种可能。
这种变化的来源或许是一枚暗淡无光的戒指,或许是一棵摇曳凋零的古树,又或许只是某次机缘巧合之下与洪荒下级世界连通的通道。
此刻。这些在过往便埋藏在唯一帝国领域中的手脚成了洪荒窥探唯一帝国的眼睛。随着一个又一个世界中仙道力量的迸发,那笼罩在整个唯一帝国之上的血火也对三人的视线网开一面。
既然仙道的力量加入了战争,那唯一帝国自然便得到了一个提前了解仙道,适应仙道,并针对仙道进行独特设计的机会。
这是洪荒选择所导致的必然,既然他们选择后发入场,那在解析仙道一事上,万神殿与唯一帝国便站在了同一立场。一如生命之神挡住三人视线时,唯一帝国的战火会悄无声息地往洪荒之中飘逸。一如此刻,三人因战火的网开一面而深入唯一帝国领域时,来自万神殿的眼睛便落入了洪荒。
三方的力量在此刻交织,除了早就已经打的不可开交的万神殿与唯一帝国外,仙道世界中的香火神道突然大受欢迎。天官、城隍、地府、水官等利用信仰的体系开始广为流传。
不只是作为洪荒附属的下级世界,连洪荒本身之中亦多出了一种神道世界的可能。一个由泰一帝君把持阴阳,由神庭统御万万的可能。
在某些原本逍遥自在、闲云野鹤般的仙道世界中,灵气突然成为了珍贵的资源,修行者们不得不为了自身的修行,不得不为了道统的未来而对昔日的道友大打出手甚至生死相搏。
黑社会修仙,帮派式宗门开始成为部分仙侠侧世界的命运主流。
这便是神与战争两种象征在仙道之下的显化,但此时,来自洪荒的三人已经被万神唯一帝国的领域牢牢吸引了视线。
唯一帝国并未向多元共和国转化,这将自身的份额牢牢压制在五层之后,这个远逊于曾经唯一帝国巅峰时期的数字并未引发战争与文明之理的互换转换,随着战争象征从八层五这个高份额跌到五成。某种同仇敌忾、复仇血耻的气氛正在唯一帝国内悄然生成。
唯一帝国的统治者并未向他们的子民隐瞒信息,他们开诚布公地给所有人讲述他们所憧憬的未来、与万神殿的冲突、那些发生在战场之上和之后的牺牲。
一个战争与文明互相促进的未来,一个一切文明中的个体皆可以自由选择未来的可能,一个多元众生都不必再担心四劫的可能。
这便是唯一帝国高层的唯一目的,也是如今所有依附于战争象征之下生灵的最高愿望。
“竟然激烈至此。”
“如此毫无转圜余地,过刚易折。若非皇帝亲自押住了战争象征的沸腾,双极怕不是要在此时见个生死。”
“先和万神殿联手。”
三人得出了一致意见,即使在内部暗子的作用下越过了战火的阻隔,但唯一帝国内部的场景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在未触发战争与文明之理互相转换机制的前提下,唯一帝国内部已然完全蜕变为了为战争服务的机械。
在这里,参战的士兵有着至高的待遇,一切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军人都拥有着英雄的美誉。
虽然对某些过度战争行为会有所声讨,但这种整体好战的大氛围却不会改变。
这也同样表示着,无论洪荒在其中投放多少代表仙道的力量,它只会成为战争的注脚,绝对没办法在任何一个唯一帝国下属的世界中喧宾夺主。
如果唯一帝国能保持现在的姿态完成一次战争与文明之旅的转换,他们几乎便可以锁定胜局。但遗憾的是,战争与文明的转换要求说难也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由文明转向战争,便是文明内部已然耗干的资源,竭尽了可能。除了最为激烈的战争手段之外,文明再也无法找到任何前进的方式。
多元共和国此前便是如此,他们穷尽了多元宇宙的一切,甚至已然看到了超脱多元宇宙半步的可能。但文明已经去到了尽头,不管他们再怎么发展,文明之理始终无法超脱伪多元的极限,来到全能的领域。
或许能有某些全新的诠释,或许能有某种同一世界观下的不同理解。但,文明的上限无法提升,在上限磨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借助全能避世的机会,多元共和国转变成了唯一帝国。
战争想要转化为文明也非常简单,只要战争的烈度超过了过去的所有。例如,如果上一次战争是在五成份额时转化为文明,那这一次便需要六成,下一次便需要七成。只要战争的多元份额超出了上一次的极限,战争象征便会向文明象征演变,而战争期间的所有积累都会被文明梳理并升华。
这是唯一帝国多元共和国作为六极进步的方式,也是多元宇宙公认的最为合理,最为客观的进步模型。
但丁亲自将超过往巅峰的战争份额摁了下来,在维持五成这个数字的前提下,唯一帝国拥有对任何一方的压制力,但此时的他们远远没到触发象征转变的一步,也远远没到要得出多元正论的一步。
如此,其余各方便有了联手的可能。如此,唯一帝国便有了将自身象征再度升华的契机。
毕竟,势均力敌才是战争最好的进步方式,当两方竭尽一切勇力、智慧、血勇厮杀时,属于战争的恶之花便将在尸山血海上绽放。
和碰了个软钉子的万神殿不同,唯一帝国用一种分外诡异的态度开放了自身的一切。不管是军队的准备,还是强者的数量,不管是但丁的状态还是都是司书的储备,属于唯一帝国的一切全都落入了洪荒三人的眼中。
这也是三清等人得出必须要先行与为万神殿联手的原因。唯一帝国实在是过于强,在皇帝回归之后,这份强大又有的主导者,占据多元宇宙五成份额的战争已然有能力镇压一方。
对洪荒来说,如果唯一帝国胜过了万神殿,那洪荒便避无可避。对于万神殿来说,相较于与自己一直打生打死的对手,一个冷眼旁观的势力更适合作为不可靠的盟友。
当前局势下,洪荒与万神殿的联手几乎注定。当前情况下,单一一方与唯一帝国的对抗便等于将胜利拱手让人。双方的互相对抗更是能直接将唯一帝国送上多元正论的位置。
当然,如果逐世者愿意下场,局势或许还有别的转机,但在逐世者一方摆出一副不关注多元宇宙,只关注世界本身的态度之后,各方便明白逐世者无意接触此次的多元正论。
一股衰败之气正在蔓延,三人之中,三清如遭雷击。
一道代表劫难的灾厄之气正在血火中肆意翻涌。因战火导致的破灭,因战争而萌生的毁灭....一切正逐渐被这道灾厄之气吸收,一种大破之后必有大利,大灾之后必有大立的模糊感知正在灾厄之气中孕育。
这是来自劫的力量,是在整个劫仙世界连带着劫仙一起消失后,唯一帝国仅剩的残余。
但此刻,这一道在伪多元中都显得极其空洞的残余却对三清产生了奇效。那是三清消失之后的终结,那是作为三清这一存在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唯一帝国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他们只是单纯地让这一道来自劫仙的力量显化在三清的视线中而已。但观测即意味理解,当三清确认了这种破灭的未来时,这种破灭便发生了。
构成三清的底色,玄都大法师构建中的三清形象正在崩溃,有关于三清的信息正在破灭,三清的神话正悄然潜藏于仙道之后。
三清不会消失,更不会破灭。确切的说,只要三清与道主论道并化于道这一事实还在洪荒中确立。除非仙道崩塌,否则三清便不可能真正意义上从多元宇宙中消失。
但这道灾劫之气给三清的影响是巨大的。确切的说,当这道三清之气出现在三清的观测中,三清本身因这一道灾劫之气再度确认了自身破灭的未来,洪荒之中,三清以及三清这个概念下的一切便遭受了灭顶之灾。
除却身在道中,有洪荒本身与仙道作为庇护的三清之外,人教,阐教,截教三教中的众多弟子开始遭受大难。
或是心魔丛生,或是走火入魔,或是天人五衰。或是命数混乱,无数对于仙人来说并不值得在意的小小灾厄串联在了一起,构成了足以威胁大罗金仙的灾劫。
有人皱着眉头掐嘴,也有人慌不择路地回归洞府,更有人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着蓬莱仙岛。
还有的哀嚎着向着三位圣人闭关之处冲去,试图从自家圣人处获得一二庇佑与安心。
三清叹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下一刻,沉寂了许久,在几番波动下只占多元一成份额的洪荒轰然大震,无数天军从其中涌出,无数的神仙从中飞跃。
某些早已潜藏在多元宇宙的神圣立刻举旗,道果的交相辉映之下,一方仙气渺渺。由三千大界,无数小界,唯一真界构成的庞然大物自多元的彼端轰然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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