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说自己想要躺下来睡一觉原本是一种很简单的托词，结果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当中睡着了，睡了多久陆早早自己也不太清楚，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一丝微风，凉凉的，她以为起风了。
睁开眼睛，是谢洄年在用防晒帽的帽檐给她扇风。
陆早早揉了一下眼睛，“我睡了多久？”
谢洄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面的时间，“大概二十多分钟，没有多久。”
“哦，我们回去吧，太阳变得很热了。”
“好。”
谢洄年扶着陆早早的胳膊让她从草地上站起来，帮她拍掉身上一些青草的碎屑，又牵住陆早早的手，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不远处是一个藤蔓爬满整个架子屋檐的小凉亭，一个小女孩穿着病号服，嘴巴里面咬着一根雪糕，她的妈妈在一旁给她读童话故事树，封面鎏金的漆皮在阳光下发出熠熠的光辉，就像是这些经久不衰的童话一样耀眼。
女孩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询问她温柔宁静的妈妈，“妈妈，我长大以后也能当公主吗？”
她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宝宝，你现在就是妈妈的公主啊。”
“真的吗？”小女孩也咯咯咯地笑起来，“那谁来当我的骑士呢？”
“真的呀宝宝，妈妈就是你的骑士啊，妈妈会永远保护你、爱着你，你想要什么妈妈都尽量满足你。”
陆早早看着她们好几眼才把目光收回来，夏天真的来了，夏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陆早早没能彻底弄明白，只感觉手上的力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谢洄年把她的手牵得更加紧了。
他凑近到陆早早的耳边，“我来当。”
两个人走回病房的时候谢洄年才松开她的手，陆早早把头顶的防晒帽扯下来，谢洄年替她放回原位。
口有点渴，陆早早喝下去一整杯的温水，嘴巴里面的那种躁意才像是勉强止住。
她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缓了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打开，陆傲天和沈星遥走进来，沈星遥在她旁边坐下，陆傲天在一旁站着。
沈星遥凝眉观望了一会儿陆早早的情况，而后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陆早早的脊背，衣服被阳光照晒得热热的，现在也没有褪下去，“没事多出去走走也好，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陆早早不知为何嘴巴里面又渴得厉害，她感觉自己变成一只极度缺水的海洋生物，因为缺水身体其实也变得有些不舒适，沈星遥的那只手还放在她的脊背上，像是沙滩上灼热的浪，闷得她难受。
谢洄年好像看出来了，他走到旁边又给陆早早接了一大杯温水，陆早早一口气喝掉一大半。谢洄年这种时候变成毫无礼貌教养的人，看着沈星遥和陆傲天那张脸很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面格外明显。
陆早早缩了一下肩膀，往沙发旁边移了移，沈星遥意识到，于是立马把自己放在陆早早后背的手给收回来。
陆早早站起身，房间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很多，她钻进被窝里面，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面，只留下一副紧闭起来的眉眼，沈星遥走到她旁边，帮她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吧，爸爸妈妈先不打扰你了。”
吃午饭的时候，谢洄年跟陆早早说，“下午的时候我可能要回家一趟，不过林昭下午会过来看你，大概两点左右。”
“好，我知道了。”
下午两点不到，林昭过来了，谢洄年冲着林昭轻点了一下头，转头跟陆早早说，“那我先回去了。”
陆早早嗯一声，门被合上了，林昭看着陆早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踱步到她旁边坐下，陆早早的病房里面闻不到一丁点消毒水的难闻气味，只有淡淡的花香气。
林昭坐下来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确实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静默太长时间，还是陆早早先主动开口说，“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吗？”
“……”林昭顿了一下，挑了个最司空见惯的问题问，“身体好一些了吗？”
“就那样吧。”
林昭从胸腔里面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无可奈何，“精神好一些了吗？”
反正林昭已经看过她那份检测单了，陆早早想了一下，“不太清楚，说不上来好一些了，还是更差了。”
陆早早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林昭也拿她没有办法，陆早早的情况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像是那种大病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痊愈的病人，也或许永远不会痊愈了。
“最近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昭会很突然地问这个问题，陆早早很认真地想了想，“非常偶尔。”
确实是非常偶尔，趋近于零的程度。因为陆早早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她无法辨别哪些出自她的幻想，哪些来自于她的梦境，分不清就算了，反正活着对于她而言也是一场噩梦。
林昭也分不清，分不清陆早早到底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说谎。陆早早这个人跟很多人恰恰相反，一百分的痛苦要缩减成十分，十分的难受就自动淡化成零，但是说出口时候的那副认真神情很容易就让人信以为真。
陆早早太有当好一个完美骗子的潜质，林昭不相信她的说辞。
“陆早早，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老是分不清你这个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无法相信你。”林昭说，“唯一相信你的一次，你就把我骗得好惨。”
“对不起。”陆早早朝林昭道歉，“没能兑现和你的承诺，但其实再去做一次检查的话，结果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左右无非更糟糕一些而已。林昭，没有区别的。”
陆早早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林昭，不要为这种小事介怀。”
“……小事？”林昭皱起眉头，完全无法理解地看着陆早早，“死亡这样的事情对你而言是小事？”
“是的。”陆早早笑了笑，很坦然地承认，“确实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林昭对她而言是个非常特殊的朋友，陆早早愿意在她面前袒露一部分真实的自己，或许也是一开始林昭向她呈现的也是最真实、最恶劣、最脆弱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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