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伯温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浑身无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端庄。
“什么事呢？”
宋衲言道：“昨儿在我最孤独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有两个国子监生站了出来上奏弹劾陈永珍。”
“在朝堂上可是差点惊掉了百官的下巴。”
“最为关键的，他们之前已经因为弹劾我而被杜瑞明扔到大牢里了！”
刘伯温淡淡笑道：“这是坐牢坐醒了？”
“更为关键的来了，我本以为他们是看清了形势为了攀附上我，以求得进取门路。”
“可今儿太子殿下赦免两人之后，他们竟齐齐上奏辞掉了国子监生的位置。”
“其中有一个还是茹太素的亲戚。”
“我让人打听了，他们放弃了国子监生，转而去欧阳韶那里的银行当了个差使！”
“什么？”
刘伯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银行？”
“何谓银行？能仔细给我讲讲吗？”
宋衲言道：“具体的我也听不太懂，单从做事上来看，和当铺钱庄有些类似。”
“又好像前唐的飞钱，前宋之交子务。”
“无非是存钱，取钱，发放贷款而已。”
“但更奇怪的是，无论当铺、飞钱还是交子务，存钱都是要给保管费的。”
“他们非但不给保管费，还要付给利息。”
刘伯温道：“如果那个银行仅仅是这么简单，他们怎会放着大好光明前途不要去那里应了个职位呢？”
宋衲摸摸自己颌下的胡须：“这我就有些不懂了。”
刘伯温敏锐的抓住了关键：“欧阳韶性格刚正，却在货值一道上没什么建树。”
“他不是那银行的创始人吧。”
宋衲点点头：“伯温兄的眼睛忒毒了一些，还是那样老辣。”
“这银行，是陈雍创建的。”
“陈雍原本是户部八品的主事，后来因贪腐进了监狱，在监狱里面他搞出了这么个东西，不得不说，来钱是真快，这才多少时日啊，存银就已然超过二十万了！”
刘伯温嗤笑一声：“户部仓空的都要跑老鼠了，马贯天天一把把的掉头发。”
“你觉得有这种手段的人会贪污那点钱财？”
宋衲疑惑问道：“伯温兄的意思是？”
“自开国以来，淮西那群勋贵就不断地往户部里面掺沙子，本来我还有些察觉，可杨宪之死牵连甚大，胡惟庸除掉了我在户部所有的暗线，我的消息也就不灵通了。”
“可没有暴露，不代表没有问题！”
“那滩浑水之下到处都是摸鱼的手！”
“我敢保证，陈雍一定是踩到户部的大麻烦了！”
宋衲并不清楚户部的事，也不愿意在这方面了解太多，将话题生生扳了回去：“茹嫦接手了银行。”
“而那郁新，却接手了一个基金。”
“他接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成立了一座学校，将在采生折割中受害的孩子们都招了进去。”
“这是好事。”刘伯温道：“之前的无忧洞案我也看了，采生折割者，丧尽天良也！”
“官方养济院是什么模样大家都很清楚，无非是每月给点钱财让其自生自灭罢了。”
“郁新这样做，那些可怜的孩子才算有了着落。”
“哈哈哈！”
刘伯温突然笑了几番，宋衲问道：“伯温何故发笑？”
“这事你知道，我知道，难道太子爷会不知道？”
“陈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打算让对手投鼠忌器，在死路里面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来！”
“那他所成立的银行就绝不会太简单！”
“假如就是个放贷机构，扛不住户部的压力，有什么资格和户部斗呢？”
“我现在越来越期待他会做到什么地步了。”
户部。
左侍郎姚哲稳坐在太师椅上，下属给他添上茶水，而后跪地叩首，缓缓退了出去。
“哼！”
“张明远这废物，本官前去淮安安顿粮饷之事，临走前交代他将陈雍解决掉，结果呢？”
“就是因为绕道去了趟凤阳拜会了李相迁延了些时日，他就给我捅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连一个人都杀不了，被人杀了也属活该！”
户部右侍郎之位空缺，山东清吏司的郎中万安一直打算上位，在户部这摊子中忙前忙后，可谓劳心费力。
听到姚哲去拜访了李善长，他赶忙问道：“不知李相有什么教诲？”
“没有教诲，让我们好心办差，平常时候听尚书大人的。”
“做事小心一点，将那里封闭起来，不要再出现陈雍这种事情。”
万安点点头：“下官一会就去办。”
“嗯~”姚哲抚摸了下手上的碧玉戒指，“至于陈雍那边，他闹得越来越大，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需尽快将人除掉。”
万安言道：“可我们的人现在都没法进入天牢啊。”
“那就不对天牢下手，他不是成立了个什么银行吗？”
“正是！”
姚哲装作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近些天我去淮安督饷，十多万大军云集，就好像个无底洞般，不管运过去多少钱粮总是不够！”
“户部已经空了，可再加税的话，岂不是劳累于吾民？”
万安拍了个马屁：“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可比范文正公，下官万分钦佩啊。”
“哈哈哈！”
“所以本官决定，上奏太子殿下，仿造前元中统钞，印制大明宝钞！”
“先用于解决粮饷的问题。”
“天下所有百姓只可使用大明宝钞和铜钱，不可使用白银交易！”
“只要这个决议通过，你就立刻拿着二十万贯宝钞，然后带着户部的衙役前去银行，把他所有的银子都给我换出来！”
“没有了真金白银，我看他还怎么拉拢天牢里的人。”
“我为什么说张明远是个蠢货呢，他明明有权力在手，却不会用。”
“一个流氓拿着棍子找了过来，他非得要拿着棍子去和人拼命，这不是找死吗？”
万安问道：“那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姚哲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芒：“正确的做法是宣布拿着棍子不合大明律法，让衙役动手将他拿下！”
“若不是为了这点权利，谁想去当官啊！”
“你说是不是？”
万安拱手行礼：“大人高见！”
而在一场风波慢慢酝酿的时候，天牢里的第一届夜校终于开幕了。
老师：陈雍。
学生：欧阳韶，罗贯中，茹嫦，郁新，杨学明，蒋瓛，贺强。
这些都是将来铁窗派的骨干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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