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昀哑然失笑，这丫头的气性还真不小。
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凳子坐下，温声道：“怎么了，芊芊？谁惹你不高兴了？”
“哼！”
芊芊又哼了一声，把碗重重放下，汤汁都溅出来些许。
她转过身，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控诉：“除了你还有谁！你这个大骗子！把我从岩离星骗到这里来，说什么飞星岛多好玩，结果呢？你自己天天跑得不见人影，不是去打架就是去冒险，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现在好了，你都当上这么大公会的会长了，更不把我当朋友了！我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姑娘越说越气，眼圈都有些泛红。
她当初跟着韩昀离开西图城，一方面是相信他，另一方面也是渴望新的冒险和友情。
可韩昀最近确实太忙，难免疏忽了她。
韩昀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他伸手想揉揉芊芊的脑袋，却被她灵活地躲开。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韩昀连忙告饶，语气诚恳，“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黑潮将至，我必须做好准备，忽略了你的感受，我道歉。”
“道歉有用吗？”芊芊撅着嘴，但语气稍微软化了一点。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韩昀摆出低姿态。
芊芊眼睛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真的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韩昀看着她那小狐狸般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但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那好！”芊芊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第一，以后你每天……不，每两天至少要抽空陪我玩一个小时，去哪里玩我说了算！第二，下次你再出去冒险，只要不是太危险，必须带上我！第三，我听说你们公会仓库里新收了一块‘星辰软金’，我要拿来给我的小兔子升级！第四……”
她一口气列出了七八条“不平等条约”，从陪玩陪吃到材料供应，涵盖范围极广。
韩昀听得头皮发麻，但看着芊芊那重新焕发光彩、充满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苦笑着，一项一项地答应下来，最后还签下了一份由芊芊口述、他动用会长权限在系统界面拟定的“友好互助协议”，才终于让小丫头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继续对付她那碗快凉了的面。
哄好了芊芊，韩昀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些许。
但游戏内愈发紧张的形势，像一根始终绷紧的弦。他很少下线，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备战中。
直到感觉精神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到大战前需要短暂的放松和清醒的头脑，他才终于决定退出游戏，回现实世界稍作休整。
意识从纷繁的游戏世界抽离，回归现实。
眼前依旧是那个在师武机甲中心分配到的、算不上宽敞的房间，但与前几个月的冷清不同，这里如今充满了生机与欢声笑语。
这变化，几乎全部来自于那个蜷缩在沙发上、正和戴青柠一起看着动画片的小小身影——小囡囡。
戴青柠所在的医疗组采用了某种结合了最新生物技术与神经调控的疗法，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小囡囡那曾被病痛和营养不良折磨得枯瘦的小脸上，逐渐有了健康的红润，身体也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一点点舒展开来，恢复了活力。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没事就拉着戴青柠在基地允许的范围内探索，看到格纳库里巨大的机甲对抗训练会兴奋地拍手尖叫；
尝到食堂厨师特意为她做的、从未吃过的美味菜肴时，眼睛会亮得像星星；
甚至连卡尔大叔用废弃零件给她拼装的小机器人，也能让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开心一整天。
灾难与死亡投射在她心间的阴影，正在被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和新奇驱散，她逐渐恢复了属于这个年龄孩童该有的活泼与天真。
而戴青柠，自从上次“诱骗”小囡囡叫了她一声“妈妈”后，似乎就彻底进入了角色。
她整天围着小姑娘转，操心她的衣食住行、身体状况、情绪变化，那份细致和耐心，比许多亲生母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她的目的嘛，自然是想通过这层“母女关系”，更进一步地绑定小囡囡口中的“爸爸”——韩昀。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尤其是在共同关心着小囡囡这件事上，韩昀和戴青柠的接触变得无比频繁。
最初因意外而产生的尴尬和微妙情愫，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沉淀、发酵。
两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种超越普通朋友的信赖与亲近。
然而，无论是韩昀还是戴青柠，在最初的冲动过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克制。
现实的复杂性、各自背负的东西、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一道道无形的屏障，让他们默契地没有去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王顾子业。这小子时不时就要跳出来调侃几句，若是真被他抓住了确凿的“把柄”，韩昀可以想象自己未来的日子会有多“热闹”。
“爸爸！”小囡囡眼尖，看到韩昀从游戏舱出来，立刻从沙发上跳下，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进他怀里。
韩昀笑着将她抱起，高高举过头顶，引得小囡囡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戴青柠也微笑着走了过来，眼神温柔地看着玩闹的父女俩。
卡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顾子业则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眼神在韩昀和戴青柠之间瞟来瞟去，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温馨的时光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直到小囡囡开始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意袭来。
戴青柠细心地帮她洗漱，哄她上床睡觉。待小囡囡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众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行了，时间不早了，青柠姐该回去了。”顾子业用胳膊肘捅了捅韩昀，挤眉弄眼地说道，“发挥一下绅士风度，送送人家。”
韩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师武机甲中心内部安保严密，从宿舍区到医疗组驻地，根本谈不上任何危险。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故意制造机会。
但他看向戴青柠时，对方也正巧望过来，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韩昀心中微动，点了点头，微笑道：“我送你。”
顾子业在后面发出“啧啧”的声音，被卡尔笑着拉走了。
夜色中的师武机甲中心，依旧充满了喧嚣与活力。
远处格纳库方向传来机甲调试的轰鸣，运输车在道路上穿梭不息，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破夜空，一切都显示着这座战争机器正在高效运转，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韩昀和戴青柠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通道里。
两人人缘不错，一路上不断有相识的军官、研究员或技术人员向他们颔首示意、微笑问好。
然而，这频繁的打扰，使得两人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始终难以凝聚，更遑论深入交流些什么了。
他们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小囡囡的逗趣之事、基地里的日常琐事或者游戏中的一些无关痛痒的奇闻异事。
就这样，他们缓缓地走着，来到了一片相对静谧、看上去像是行政或情报区域的走廊。这里的灯光略显昏暗，给人一种神秘而压抑的感觉，人员也比之前稀少了许多，通道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清晰地标识着不同的部门编号。
忽然，韩昀的脚步微微一滞，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穿越了厚厚的墙壁，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
“怎么了？”戴青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韩昀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股不适感，“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戴青柠闻言，不禁四下张望了一番，空旷的走廊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
她笑了笑，安慰道：“不会吧，这里的安保级别可是很高的，连一只未经授权的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人特意在这里盯着你呢？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神经有些紧绷？”
“也许吧。”韩昀嘴上应着，心里却依然无法释怀。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走廊一侧那光洁如镜的金属墙壁，那后面似乎是实心的结构，没有丝毫破绽，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那道神秘的目光就来自墙后。
他凝视着墙壁，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隐藏在背后的那双眼睛。
他慢慢地、无意识地靠近那面墙，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这冰冷的合金壁垒，看清后面的真相。
而在墙壁的另一侧，一个完全隔绝的观察室内。
一名穿着与机甲中心情报处工作人员并无二致的年轻女孩，正静静地站在单向透明的墙壁前。
她的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壁面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目光，穿透了伪装的墙壁，痴痴地落在外面韩昀的身上，流连在他的眉宇、他的身影，仿佛在用目光细细描摹、触摸，眼中翻涌着深刻到近乎偏执的情感。
咫尺之间，却仿佛相隔了两个无法逾越的世界。
这时，一个穿着深色制服、气质沉稳中带着几分阴鸷的中年男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女孩身后。
他的目光也扫过墙外的韩昀和戴青柠，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见到了，我说到做到，让你看到了他。”
女孩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啊，你是做到了。可你也将我们分隔在了这壁垒的两端。我可以看到他，可以听到他说话，可以见到他身边站着别人……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中年人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警告过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不要节外生枝，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妄想？”女孩猛地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也告诉过你，现在，你需要的‘信息’就在我手里！我们都有谈判的筹码，就看是谁先妥协！”
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怒火。
沉默了片刻，他才用一种近乎危险的平静语气说道：“邱心棠，你最好清楚地知道，你手里掌握的东西，以及你肚子里的那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会引发怎样的后果。那绝不是你能承受的。”
“可我只需要知道，这个秘密，是我现在唯一的依仗，这就足够了！”女孩倔强地回应，毫不退缩地与中年人对视。
中年人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脸上浮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他盯着这个油盐不进的丫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祈祷，你能把那个秘密牢牢地拦在肚子里。否则，若是传扬出去……神仙都保不住你！”
他不再多言，挥了挥手。身后两名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女孩的手臂，动作看似礼貌，实则不容抗拒。
“带她下去。”中年人冷冷地命令道。
女孩没有挣扎，只是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墙外那个毫无所觉的身影，然后任由卫兵带着她，转身走向观察室深处，那里有一部通往更深、更黑暗地下的专用电梯。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决绝。
墙外，韩昀摇了摇头，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绪不宁归咎于疲劳。
“可能真是我太敏感了。”他对戴青柠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戴青柠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前行，将那段插曲和墙壁后发生的短暂交锋抛在身后。
将飞星岛的情况告知戴青柠后，戴青柠却哑然失笑。
为了寻找韩昀，戴青柠早就离开了飞星岛，想要迅速返回太难了，除非有人能够像老纳什那样，可以将人直接传送回去。
不过她还是向韩昀承诺，战斗打响后，她一定会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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