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的氛围是其乐融融的，余栾还给余依和段旭洲都倒了果汁。
“来旭洲，祝贺你，距离独立又前进了一大步。”
“谢谢余叔叔。”段旭洲双手端着杯子，杯口略低于余栾的与他碰杯，“还要谢谢叔叔阿姨帮了我那么多。”
“那我呢？你为什么不感谢我？”余依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段旭洲笑了，也和余依碰杯：“谢谢依依，像个小太阳一样陪在我身边。”
余依心满意足地挑挑眉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定。”
余依把果汁喝了个见底，抬手就要夹油焖大虾。
邓书婵用筷子尾巴轻轻敲了下她手背：“馋猫，给旭洲的庆功宴，你倒是先吃上了。”
“那咋了？我也是功臣，我就要吃大虾，嘿嘿嘿。”
“吃最大的。”段旭洲挽起袖子来，把余依碗里的虾拿了出来，“我给你剥，你就光负责吃。”
“哼哼。”余依得意地看着邓书婵和余栾，“看见没，这个家就只有我能享受这种待遇。”
邓书婵说：“你就得意吧，我看以后旭洲去读大学了谁给你剥虾。”
“那我就谈个愿意给我剥虾的男朋友呀。”余依撑着下巴看段旭洲，“你说是吧？”
段旭洲始终挂着一抹弧度：“对，不给剥虾的求着咱咱都不答应。”
……
段旭洲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灯是关着的。
他长舒出一口气，幸好父亲不在家。
可是刚刚一进门，段旭洲被脚下凌乱的鞋子绊了一跤。
“嘶……怎么鞋子也不好好放。”
段旭洲小声念叨，爬起来准备把鞋子放回鞋架上，房顶没加灯罩的白炽灯忽然亮了起来，刺得人眼睛发痛。
段父走过来，眼睛紧盯着他：“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段旭洲抿着唇，不自觉抓紧了肩上的书包背带：“我去同学家做作业了。”
段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视线不离段旭洲：“吃晚饭了吗？”
“吃了。”段旭洲有点紧张，“爸，我回房间整理书包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他打算顺着墙边溜进去，不料下一秒段父拽着他的书包带狠狠把人拽了回来。
“爸……您干什么？”段旭洲大脑一片空白，瞳孔也缩了几分。
“去同学家写作业了，那作业呢？”段父拉开段旭洲的书包拉链，开口朝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
一张被撕成碎片又拿透明胶粘起来的照片从夹层中飘出来，段旭洲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冲了过去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母亲的最后一张照片。
段父冷笑：“你还真是和你妈一模一样。”
段旭洲浑身僵住。
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跪在地上求父亲不要出去赌……
“爸……妈都死了，别这么说她好吗？”
劈头盖脸的骂声紧跟着拳打脚踢，拳拳到肉打在段旭洲身上。
“妈的，老子花钱娶的老婆，老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算哪根葱？”
“还去同学家写作业，真他妈当老子是傻子？这个暑假哪里有作业？”
段旭洲不敢动，只要他一动，父亲一定会夺走他母亲的照片烧掉……
头顶上的辱骂还在继续砸入耳膜：“老子吃馒头就咸菜，你带着一身海鲜味回家来，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顿毒打一直持续到夜里，还是听不下去的邻居敲门来说再扰民就报警才让段父停了手。
段旭洲的左脸上肿起一大块淤青，破裂的嘴角不停流血。
他无声地掉着眼泪，将母亲的照片塞在最隐秘的夹层中，抱着空荡荡的书包垂头丧气回了房间。
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和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都被段父抢了过去，要为了几毛钱几块钱拿去卖破烂。
段旭洲反抗不了。
他在床上僵坐到后半夜，拿着母亲的照片哭了半宿。
“妈……怎么办啊？您还不如把我一起带走……”
就这样一直捱到早晨，段旭洲双眼水肿，嘴角的伤口结了痂，看起来反倒更狼狈。
余依见到他的时候，满眼写着难以置信。
“旭洲……”余依抬起手贴在段旭洲肿胀滚烫的半边脸上，“很痛吧？”
段旭洲勉强扯唇笑了一下，抓着余依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没事，已经好多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打你？这根本就是犯法的，我们报警吧？”余依气得就要回房间去找手机。
余栾一把拉住了她：“可消停点吧我的大小姐。你是报警爽了，旭洲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余依泄气地耷拉脑袋：“那也不能这样忍着呀，都破相了。”
邓书婵耐心给段旭洲擦着伤口，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旭洲顺利上学，等住校了，回家次数少了，一切都好说了。”
段旭洲垂着眼：“可我现在没有录取通知书，没办法报到。”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余栾拿着手机拨号，对段旭洲说，“你就别管了，等到九月份收拾东西去上学。”
段旭洲上学的事让余栾一通电话就摆平了，去学校报到的那一天，段旭洲是和余依一家一起去的。
站在校门口，郁郁葱葱的绿树掀起热浪，身后你来我往的同学们进进出出，段旭洲终于感受到了自由。
临别时，他紧拉着余栾和邓书婵的手：“谢谢叔叔阿姨，这些钱等我长大了一定还给你们。”
“你就不要考虑这些了。”邓书婵拍拍段旭洲的肩膀，“好好读书吧，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就会发现，这些钱也并没有那么多。”
余栾说：“替我们多照顾依依，她这性格你也知道，报喜不报忧，别让我们担心。”
“好。”段旭洲站在车尾，对余栾和邓书婵挥手告别。
一转身，余依靠在校门口的校训石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发现他也看了过来，余依踮起脚尖招了招手：“走吧，马上就要开学典礼了。”
那时候，阳光冲破重重树影，带着斑驳的阴影照在余依身上。
她站在那里，就连头发丝都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偶尔有蜻蜓飞过来，在她头顶上轻轻一点又飞走。
就连生灵万物都愿意偏爱她。
余依的存在给段旭洲阴暗的前十几年涂上了最秀丽的一抹暖色，在他心里，两小无猜的友情似乎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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