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望去，微波荡漾的水面在暗淡的月色下没有任何颜色，不过却有股直冲天灵盖的腥臭，仍然述说着先前大战的惨烈。
破开画卷太耗费气力，杨培风无法御风离开，不得不半趴在不晓得什么东西的尸体上，愁得不知如何下脚。
也就在此时，他腰间原本盛酒的小葫芦，忽然散发出点点玄色萤光，正欲解下一察端倪，葫芦竟直接化为清气从他指隙流走，并在眨眼间变得轻舟大小，静静卧在水中。
“你……你是要驼我离开？”
杨培风低声询问。
就见葫芦头上下轻点，竟似粗懂人语，作出回应。
杨培风小跳过去，堪堪站稳时耳畔就已响起簌簌风声。
“哈哈哈，厉害的，厉害的！”
小葫芦在水中的速度，丝毫不比他御剑飞行慢！
乌云低垂、群星黯淡，再加之大海茫茫根本没有参照物，不过片刻功夫，杨培风便不记得走出了多远。
直至黎明时分，天麻麻亮，他才看清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不是淤泥之类，而真的是血。
用海水简单清洗后，杨培风枕着右臂悠然躺下，去到哪里，他就准备死在哪里……
其实在他离开后不久，“收获满满”的木子凉等人，就已现身在这片海域。
“画卷丢失了。”木子凉放出神识，将此方天地扫过，没有任何发现。
鄢北风施展手段，同样摇了摇头，“并无旁人到此，是他自己破开画卷走了？”
卢钦想了想，说道：“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大小世界同根同源，倘若真个是破碎掉，按理来说的确不会留下痕迹。由内而外破开一方小世界，虽说难如登天，但若是在下那位好学生，便也就不奇怪了。”
他们前后交换了意见，均得出同一个结果。
卢钦与两人抱拳拱手，继续道：“二位前辈若不赶时间的话，可否劳烦再寻他一寻？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三清山并非桐洲本土势力，那座山本身是随人而动，类似于李西瓜的仙山莫微。
但这一世的鄢北风，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桐洲人。
年龄最大的鄢北风，道行最高的木子凉，以及头发花白、实际还不到百岁却装大爷的后起之秀——卢钦。他们其实早有过接触，彼此也都认识。
甚至因为大虞先帝的原因，青山寨还可视之为大虞势力。
他们几人不说相互知根知底，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譬如，去年刚下瓦山的杨培风，同天宫执行人及太华殿一众厮杀到后半段时。藏身暗处，意图置年轻人于死地的鬼祟小人中，恰好就有人姓“卢”。
当然并非卢钦。
但那人既已姓卢了，是否其本尊当面，还重要么？
无论卢钦这招是以退为进，还是明哲保身，但凡讲出来，心生警惕的木子凉都不可能容许对方，有单独寻到年轻人的机会。
木子凉点点头，顺着往下讲道：“本座闲来无事，正好逛一逛这沧渊景色。二位，后会有期。”
鄢北风的视线左右胡乱扫出，面露难色，迟迟未定。
他专程来此，名义是替杨培风向参商讨要寿数，不管成与不成，总不至于不辞而别。太不讲究。而且，他将来不好向大姐交代。
卢钦急欲抽身，告辞道：“在下告退。”
语罢，其衣袖轻拂，消失在原地。
“有事？”木子凉见鄢北风脚底生根，直截了当地询问。
别人怕三清山，她可不怵。只是很多时候她先要为身边人考虑，这才锋芒不显。
鄢北风再三叹息，遂将此事来龙去脉，粗略讲了一遍。
“杨培风与我大姐唯一的弟子颇有私交，但我大姐却不怎么看他顺眼，辛苦救他命，是为还大虞先帝的人情。”
“又因参商一事，为了应对那必将到来的一天，我们选择了理性。”
“于理，三清山太对得起他。但作为江不庭的师傅、师叔，大姐与我，于情却实在是过不去。”
杨培风活着还好，倘若死了。江女侠与李西瓜之间，不过才短短一两年的师徒情谊，怎比她作为一个人的气节？
师徒反目不好说，老死不相往来肯定没跑。
而且，扶风杨氏虽不一定绝后，但这仇可就结死了！
这仇，还不是在瓦山上，对方与自己对骂、与覃老六顶撞那般好说的。
再进一步讲，倘若虞国易主，或杨或陆，都会因此事而与三清山生出嫌隙，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天，更会埋下无穷隐患。
木子凉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丝毫不讲章法，道：“那你去寻他，本座走了。”
鄢北风摇了摇头，无奈道：“寻不到。他手上有一枚夺天地造化的至宝，虽难驾驭，但只掩藏气息，你我之类粗通阴阳之人，哪里寻得？”
木子凉听懂了，接着会心一笑：“在下仰慕三清山已久，说起来，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平日里却从不往来走动，今日正巧无事，鄢道友不如随我同去，到寒舍吃两杯茶再说？”
原来是与自己的担心一样，鄢北风也怕她因为莫须有的缘由独自留下，给年轻人霍霍了。
鄢北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青山寨主之名他早有耳闻，这番详谈之后，方才知那些个关于她的传闻，其中有多少谬误。
没别的原因，木子凉作为十三境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太好说话了！
要知道前两年，这位青山寨主还一怒之下遁往西洲，灭杀了权家多人。如此看来，权家那次是真触其逆鳞了。
他脑海中思绪繁杂，却不忘笑着回应道：“那是再好不过。”
木子凉道：“请。”
两人皆化作一团清气，就此远离沧渊。
他们都不找杨培风，一是难找，沧渊太大，对方又有天地至宝傍身，无异于大海捞针；二则是没必要。年轻人本领通天，既能找出参商，还能破开一方小天地。沧渊如何能困住真龙？
再有，参商此刻估计正满世界寻他，只要杨培风识时务，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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