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比海岸之上更暗，更难以见远。
虽然月光洒于海面之上，却映不出半分海上光景。
泉岛外滩，已经燃起几支火把，但是对于防范海上几乎起不到半分作用。
在夜晚靠站火把的亮度，所见及远不过三五步而已，他们只能集中起来，方便夜晚泊船卸货。
但是，泉岛本身面积极大，凭海寇们的实力，不可能环着整个大岛都设下火把和哨楼。
段风很轻松就带着船队靠在泉岛之外，然后与众多战士泅渡至海上。
“泉岛以泉得名，周围亦有面积足以跟泉岛相比的大岛，但是论起淡水，却没有能比得过泉岛者。”
“在海上诸岛，淡水是比一切更加珍贵的资源，想要大规模扎下寨子，让兄弟们长期生活训练，淡水更是必不可少。”
古烈锋此时也难以辨别海寇分布，只能凭着印象大概指个方位。
“那边火光最密集之处，便是卢斩秀的大寨了，夜色已临，他们大部分的兄弟应该都缩在寨子里面。”
“据我所知，卢斩秀手下足有三百多儿郎，以我们的人手，若与之正面交锋，怕是会落于下风啊。”
“依属下之见，此战必须一击而中其要害，绝对不能让敌人有喘息之机，否则我们连逃回海船之上都做不到。”
段风初次领船队北上，所带的天霜堂兄弟本也不多，只有六七十人。
而松晓镇中，经过挑选之后的江湖人士也仅有两百，还有数十人留于海船之上，现在能直接登岛作战的，共计两百人左右。
他们对于岛上地形远不如海寇更加了解，也不知道卢斩秀的寨子里是否有其他的陷阱。
最麻烦的是，占据他们人数最多的，乃是刚刚收服的大莽之人，他们跟着段风来此，心中也是没底。
若是战事顺风顺水，一路打杀，他们在兴奋刺激之下，便能一鼓作气杀败贼人。
假如战事有不利之处，绝不可能指望他们能像天霜堂的兄弟们一般，力战血拼。
所以，他们麾下真正靠得住的手下，只有那六十余天霜堂弟兄。
反观海寇一方，都是卢斩秀多年的手下，杀人越货，血悍难剿，杀红了眼，管你是天王老子都不惧。
段风扭过头，先看向了大莽的“新兵”们。
“持好兵刃，远远跟在后面。”
“记住，不要与敌人力战！当我们开打之后，多纵火，多叫喊，一定要给老子喊出上千人的威势！”
“假如遇到败逃的贼人，也莫要手软，大战之后以首级领功！”
古烈锋先怔住了。
老大你没搞错吧？
他们本来战意就不如天霜堂的兄弟们坚定，你还告诉他们不要与敌人力战？
世子就真的不怕被贼人顶住第一波突袭，战局僵持住？
段风已经看向另一边的天霜堂兄弟们。
“记住古老大告诉你们的各种切口，要不小心叫喊出来让残余的海寇听到。”
“剩下的本世子就不必多说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拆开油包！抄家伙！”
古烈锋只能以手抚面，掩饰表情了。
这样就分派完了？一点儿具体的战术安排都不需要吗？
世子大人！你们只有六十多人，不是六百多人呐！
这时，他看到所有天霜堂的兄弟们，都自怀中掏出了一大块油纸包，拆开之后，里面竟都有一件造型非常奇特的……武器？
可是那种武器并未开锋，没有边刃，如何杀敌？
中间似有小孔，但却未见箭簇。
幸好古烈锋也是见识过段风手段的，从始至终，世子都没有表现出对此战战果有所担忧的样子，那就说明这些武器必能发挥关键作用。
至于他自己，没有好奇地打听什么，而是紧紧握住了相伴大半生的刀。
这才是他自己最能信任的武器。
“潜伏前进！”
哪怕对于地形再陌生，但是夜色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他们刻意避开有火光的地方，几十人在前，哪怕已经潜伏到对方寨子门口，竟然也没有被发觉。
倒也不能怪卢斩秀的手下大意。
他们说到底还是把自己归为“江湖人”而非“军队”。
江湖人互相之间也有征讨，剿杀，但都是先结下恩怨，再“师出有名”地行动。
卢斩秀近期从来没有与其他大的海寇势力结下生死之仇，兄弟们也不可能像正规军在战场上一般时刻提防。
作为江湖人，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要是真的跟正规军一般讲究军纪与警惕，那还混个屁的江湖。
袭击一个海寇作为根据之地的大岛，初听之时会觉得危机重重，但是段风早就弄明白所谓的江湖人与军人的区别。
对这些既无军纪，又无太多警惕之心的海寇们发起突袭，段风心中从来都没有“失手”二字。
“哼！”
突然，一侧的天霜堂兄弟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趴倒在地。
古烈锋和姜瑶都吃了一惊：“怎么了？”
可是，看其他天霜堂的兄弟，却是没有丝毫动容。
“中了陷阱，只要不发出声音，贼人不会发觉，继续前进！”
古烈锋心中大骇。
世子手下这些天霜堂的兄弟，军纪之严明竟然更胜过沙场精兵！
为了达到突袭之效，身中陷阱却咬牙硬撑着，真乃血性汉子。
当他们到达离寨子足够近的距离，已经能透过火光看到好多哨兵。
明明他们设下火把照明，是为了警戒外面，可事实上，自己人才更容易暴露于火把照映之下。
人心皆同理，比起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处，人们自然乐于待在火光之下，又明亮又温暖。
可是，当真的有人潜伏上岛突袭，他们自己就成了最明显的靶子。
“杀！”
段风见大家已经来到指定之处，直接下令，同时将手中杀鸟对准海寇哨兵连开数枪。
论及枪法，还没有人能赶得上段风。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所制的杀鸟还是能保证准头的，“砰砰”几声，接连有海寇哨兵倒地。
普通的军队偷袭，皆备有神箭手。
但是再强的神箭手，要连发换箭，总需要时间，不可能像段风等人一般，手一移便直接瞄准下一个目标，手指一动，敌人即死。
两个呼吸之间，外围哨兵被清除，而里面刚刚听到枪声的海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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