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驿庭。
“贤弟，为何如此急着离开？”皇甫嵩眉头微皱，带着几分不解与埋怨。他望向朱儁，眼中满是挽留之意。
“好歹也留宿一宿，明日一早，让我约些弟兄为你送行，岂不更好？”
“义真兄，不必如此麻烦。”朱儁抬手婉拒，神色淡然：“我已无意仕途，只想归隐田园，驾一叶扁舟，遨游江海，过些闲云野鹤一般的逍遥日子。”
皇甫嵩闻言，心中不禁一沉。
他深知朱儁的才华与抱负，曾几何时，这位贤弟也是满腔热血，立志报效朝廷，如今却如此决绝地选择归隐，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朱儁的双手，语气也变得更加急切：“你的才华，你的满腔热血呢？难道就心甘情愿就这样埋没在尘土之中？”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若留下，为兄愿意在袁大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定能让你的军职再进一步！”
“哎，老啦！世事纷扰，我已无心再涉足其中。”朱儁目光微凝，轻叹一声。
虽然朱儁不说，皇甫嵩似乎也猜到他心中所想。看来是因为卢植的事情，令朱儁心灰意冷。
“天色已晚，皇城即将宵禁，义真兄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误了时辰。”见他还要再劝，朱儁微微一笑，岔开话语道。
“也罢，既然贤弟心意已决，为兄也不再强留，一路保重！”见他翻身上马，皇甫嵩只好依依不舍地拱手道别。
突然，皇甫嵩好像想起些什么，高声朝朱儁的背影大喊。
“公伟贤弟！！”
朱儁听到喊声，顿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难道贤弟觉得，是为兄做错了？”
“义真兄一心为君，又何错之有？”朱儁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只是在他勒马回身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从当今陛下的角度来看，皇甫嵩的所作所为挑不出半点毛病。但身为士族门阀的他们，可曾记得弘农王才是真正天子？
就因为国贼董卓，为了一己之私，废黜皇帝，才有了天子刘协。朱儁哪里不知道袁绍这些人，心中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他们不就是看到刘协年幼，比已经成年的弘农王更加方便控制，他们何时想过一心为国？
这些人打着讨伐董卓的旗号，但所作所为却比董卓更加令人恶心。
朱儁出身寒门，他自然清楚，一个皇权稳固的帝国至少能给底层民众带来更多活着的希望。而一位少不更事的天子，只会让满朝诸公为所欲为，又哪里还会顾及百姓的死活。
同样出身寒门的卢植，之所以选择以身殉法，何尝不是在警醒天下人。
这样的大汉朝廷，丝毫不值得留恋！
夕阳西下，朱儁用力挥鞭，转眼就消失在驰道上。
皇甫嵩伫立良久才收回目光，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丝毫没有听出朱儁的话外之音。
与朱儁不同，出身将门世家的他，自小奉行的就是一个“忠”字。
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忠于谁。圣旨怎么说的，他就怎么办，从不逾越。他不需要有多余的想法，那样会给对手留下致命的把柄。
这也是一直以来，皇甫一族混迹在大汉的官场上的行动准则。至于帝国的走向，那是皇帝需要考虑的事，与他皇甫嵩无关。
就在皇甫嵩凝神的这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名校尉急切的声音。
“将军，洛阳各处城门火起，还请速回！”
“什么？到底是何人作乱？”皇甫嵩一手抓过那名校尉，厉声喝问。
“是一群道士，他们身手不凡，我等力不能敌。”
“一帮废物，拖下去军法处置！”
一道血光闪过，那校尉人头落地。
洛阳城是什么地方，大汉帝国的都城，又岂能容许半点差错？这可是会连累到他皇甫嵩的前途。
虽说他已经投靠了袁氏，但对于袁氏一族来说，巴不得他出点差错，再暗地里扶持汝南亲信上位。
皇甫嵩带领几名亲卫，急速返程。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入洛阳城，就迎面碰到一队骑兵。
为首的是一名少年，他看见皇甫嵩，拔枪就刺。
皇甫嵩也拔出佩刀格挡，堪堪避过少年的必杀一击。与此同时，少年身侧的一名威武壮汉也跟着动了，一柄长刀猛地朝他头部砍来。
皇甫嵩哪敢停留，只好放弃坐骑，滚下马来。
一颗完整的马头被那柄长刀沿着脖颈处齐口切断，温热的马血飞溅，宛如一股喷泉。
“弘农王！”
皇甫嵩狼狈起身，已经看清了对面少年的容貌。
“哼，皇甫嵩！”刘禅面目狰狞。
眼前这人的背叛正是刘禅腹背受敌的关键所在，或者说，皇甫嵩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枉本王信任你，你却为何要背叛我？”刘禅居高临下地质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一心忠于陛下，又何言背叛？”皇甫嵩理直气壮地反问。“倒是你弘农王如今这般，难道想谋反不成？”
“谋反？要不是本王打下这洛阳城，赶走了董卓，你们还不知在哪苟活着呢！”刘禅一脸冷笑。
“孤今日倒要去皇宫，当面问问我那皇帝弟弟，本王这算不算谋反。”
皇甫嵩心中凛然，刘禅的话他也无法反驳。要论起讨伐董卓的功绩，弘农王当居其首。
更何况弘农王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哥哥，这是不是谋反，如何定义这个谋反，确实不是他皇甫嵩能说了算的。
“终究是君臣有别，我劝弘农王以天下苍生为重，倾心辅佐陛下中兴大汉，也好在史书上留下一段佳话。”
“那日崇德殿上，我为君时，你们这些臣子们又躲到哪里去了？”想起这些人的惺惺作态，刘禅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鄙夷。
皇甫嵩哑口无言，那日形势比人强，他又领兵在外，表示无能为力，更何况刘协的出身显然要高贵得多。
弘农王的生母何太后是何许人？
那是屠夫的女儿。
大汉的皇帝什么时候轮到屠夫的子嗣来坐了？
包括皇甫嵩在内的士族豪门深以为耻，这也是朝中上下都闭口不言的原因所在，更何况废帝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当今天子出身高贵，机敏过人，有人君之相，难道弘农王此举是想谋取皇位？”皇甫嵩出言试探，索性把心一横，挡在刘禅面前。
“如果殿下想谋朝篡位，那就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哼，你还妄想以身成仁？本王不会取你性命，但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你！”
刘禅拔出长刀猛然一挥，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皇甫嵩的右臂直接离体飞出，重重地摔在远处。
“将军！！”
皇甫嵩一声不吭，强忍着剧痛，抬起左手，挥退了亲卫。
刘禅收起长刀，语气幽深地说道：“这一刀，本王是替卢师砍的！”
“至于你的命，本王没有任何兴趣。你不过是被袁氏利用的可怜虫罢了，你心中的坚持，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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