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至极,岂堪与语!”叶安武跪在地上,言辞激动。
江绾掩袖偷笑,齐王还真是洛池州那种人见多了脑子不清醒,竟然觉得三朝元老的儿子会屈尊降贵给他岳丈做男宠,简直异想天开。
“此事南阳王世子也与哀家商讨过,哀家的意思是先尊重前任鉴天府司的安排。”
叶安武闻言跪直了身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江绾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世子说一不二啊,还告诉哀家既然任他做府司便须按着他的要求来,若是还依着从前的规矩叫他难以服众,这府司不就形同虚设了么。”
叶安武听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边顺着气管一边试探问道:“那娘娘...就...就容......容他如此?”
江绾不语,直到叶安武焦急地几欲起身,才幽幽开口道:“泱泱大昭岂容他说了算。”
叶安武见事有转机,连忙问道:“那娘娘以为如何?”
“唉,”江绾轻叹一口气,“北羌经此摩擦虽明面上退了数百里,却还在暗自蛰伏,偶有哨兵观其异动。”
叶安武一怔,闭紧了嘴巴不再敢搭话,江绾都这么说了,他再听不懂真就不用做这兵部尚书了。
不过说罢官容易,但罢了官后要是清算起来,他可就难了。
“要是库部司和马政可以再施以援手,想必定州与燕州的百姓也可好好过个冬啊。”江绾转身提点道。
“那娘娘以为...多少算暖冬呢?”叶安武搓着双手试探道。
他的心脏慌得在肺腑乱窜,面上笑脸扯得有些生疼,这无非就是儿子与钱财哪个更重要的选择题,虽然他不止一个儿子,但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玉枝。”
江绾向身旁使了个眼色,玉枝从殿外拿来了一封信笺,叶安武打开一看,里面罗列的东西还不如让他就地慌死过去。
“陛下病重不理朝事,南阳王世子为大昭基业又太过于恪尽职守了些,唉...也就哀家这里...”
江绾拖长了尾音,盯着叶安武颤抖地双手,嗤笑一声继续道:“叶大人的儿子看守行宫辛苦,此次归京述职,日后还能不能父子团聚,这满天下...”
“也只有哀家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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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与京交界处有一富商趁战乱便宜处理的私宅,位置隐蔽、陈设雅致,原是富商设宴享乐之用,被夜鸦买了下来,还雇了几名仆从候在院中。
他们每日侍奉着一位主子,不知其姓名、来历,只知她样貌美丽,似乎与雇主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她可是察觉了什么?怎么会让叶肃回京做你的副手?”苏泽兰双手托腮,一脸担忧地透过铜镜向身后的夜鸦问道。
夜鸦一边帮她梳理着长发,一边回答:“她从未打探过你的去留,近日的心思也都放在兵部上,做此决定也许是偶然。”
可这话似乎并没有平息身前人的忧虑,苏泽兰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飘忽、柳眉微蹙,慌乱之情溢于言表。
她犹豫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可要清楚,若是她真做了皇帝,便断不会允许这世上有个与她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到时候...到时候...我就会跟那湖中女尸一样...呜呜呜——”
细碎的呜咽声传入夜鸦耳中,令他心如刀绞。他俯下身子将人轻轻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其实如果苏泽兰见过江绾,她便会知道她与江绾除了身形相像之外其他并不像,可若是穿上华服施以粉黛,远看去便能达到八成。
而这八成,在他的理解里,就足以让江绾起杀心。
直到怀中人哭声渐弱,夜鸦才松了一口气。
都怪去往朔州的路途实在太险,险到让二人几次共处一处;都怪那行宫实在太冷,冷到让二人不得不相互依偎;也怪叶肃实在多疑,逼到他只能亲自教导苏泽兰模仿太后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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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行宫镇守使叶肃,参见太后娘娘。”
叶肃笔直地跪在殿中,垂头向下,紧盯着身下铺开的云纹锦缎,视线一丝一毫都不敢偏移。
“起来吧。”江绾语气平静。
原本她是想把这个位置许给宋惟的,但又觉得让宋惟守着宫中治安实在是大材小用,恰逢叶安武这时有难,她也算施舍点恩惠,给叶家一个交代。
“谢娘娘。”叶肃站起身子,依旧垂首。
他脖间的银狐毛领被穿堂风带动,每一根银毫都像淬了冰的针尖,簌簌地扫过他的肌肤,循环往复,细密的刺痒已蔓延成燎原之火,他的指节紧绷,几欲抬起却终是被那垂旒后似有若无的目光遏止。
殿内沉檀香凝滞如铁,唯闻殿外鸟鸣才知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叶肃才清了清嗓,壮着胆子攀扯道:“娘娘离开行宫时西苑走水,故臣不能...”
“行宫?”江绾嗤笑截断话音,语调挑着讥诮。
“这里没有别人,哀家可从未去过朔州行宫,”她话语一顿,想来叶肃这是在混脸熟,随即补充道:“更未见过你。”
“臣知道。”
叶肃声如洪钟、言辞铮铮,让江绾都不禁心虚地向四周探查,她虽然说没有别人,但也不是让他大肆宣扬啊。
“所以,你将此事告诉了你父亲?”江绾顺势发问。
她溜走的消息不知道转了多少手才到赵时洲耳中,其中齐王肯定是知晓的,而那告密之人大概率就是眼前这位了。
叶肃闻言连忙跪倒在地,铿锵有力地回道:“臣没有,臣只字未提,娘娘行踪乃是绝密,非臣可窥探。”
见他答得坦荡,江绾勾了勾嘴角,只当他是跟叶安武一样会演。
“你可知你父亲卖了多少家产才买回你的贞洁,日后在宫中可要行事机灵些。”
江绾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上起身,临去时她撩开身前珠帘,看了眼叶肃的样貌,不禁打趣:“你若是长些心眼便不要赴齐王的约,小心归家不顺。”
叶肃听后虽感困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臣遵旨。”
随着他应下,殿内又传来了几声轻笑,他实在没忍住抬头瞧去,只见不远处的华服女子眉眼弯弯,似是有些忍俊不禁却还一定要端起姿态。
恍惚间,他竟觉得这位真太后似乎比假太后的架子还小,可她那些广为流传的事迹又在警醒着他:此君即是虎。
江绾笑他倒没别的意思,只是之前玉枝审讯洛池州府上管家时她也听了几耳,那齐王岳丈玩法花哨、猎奇,她一想到洛池州死前曾遭遇这些,就止不住心中喜悦。
不过这些内情她可没好意思提点叶肃,只盼他这样的美餐不要被老变态糟践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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