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俯身将烧鸡推了回去,问道:“你们派了多少人马?”
“足...足足三十人。”老县令见她不吃,小心翼翼地将烧鸡护在怀中。
玉枝陷入了沉思,仓阳县令是与劫狱的那波人串通好的,能溜得如此快,想必人手并不多。然而岭下派了三十人都没回来,定然不可能是在这不算高耸的群山里迷了路,怕是遇上了接应耶可聿的队伍。
她回身看了一眼累得瘫倒在地的属下与马匹,叹了口气,翻身下马。
“城中可有邮驿?”玉枝问道。
官兵见状来接玉枝手中的马绳,却被她摆手制止,拒绝了他们好意。
“有的有的。”县令连忙答道。
玉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她就可以先带队进城修整,派城中邮驿去给后面的人送消息让他们直接进山,等他们休整好了,再从城北上山,省去搜查身后山路的时间。
“我们还有人马在后面,有劳大人进城后找几个靠谱的邮驿,他们收到信会进山连你们的人一并寻回的。”
县令闻言微微一怔,转即又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将他们迎进了城。
一入城,玉枝就被在城门边焦急等待的官兵夫人们围拢了起来。她们命侍女备好了茶水,呈予她的同时,还不忘问道:“大人们是从何处而来,后方又是发生了何事?妾身的夫君名叫东滔,敢问大人们可有他的消息?”
夫人们急切的问询声如鸟鸣般杂乱,一连串的问题与人名涌入玉枝的耳朵,令她窘迫地喝了一口茶水润喉。
“大人,后方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见又一位夫人堵住了她的去路,她才眼神飘忽地答道:“我们尚且不知...”
她无法确定耶可聿会不会另有眼线在城中,所以她暂时不能说出此行为何。
玉枝心虚的视线瞟向了手中空荡荡的茶碗,猛然间,她想到那三十个人去而不归或许是其中已经混入了眼线。
“驾!”她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在众人的错愕神情中掉头冲出了城门。
此时的天空已经一片幽蓝,她顺着最低矮的山脊奔去,却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马儿也察觉到了骑手的状态,逐渐放慢了脚步。
宛若摇篮般的颠簸之中,玉枝强撑起身子,眼见着远处山坡上的火光如一条雌光萤般缓缓移动,明明距她有上百丈远,可那讥讽的笑却似近在耳边。
再醒来时,她是被钻心刺骨的剧痛痛醒的。
睁开干涩的双眼,玉枝环视一圈,只见她的手脚已被铐在刑架上,而刚刚的疼痛主要来源于狱卒手中的烙铁。
“他们下药没个轻重,”齐王撤下抵住鼻尖的丝帕,在身前挥了挥驱赶焦糊的气味,“本王可等了你足足三日。”
漫长的疼痛渐渐激醒玉枝的意识,她紧咬牙关,挥动着手臂试图脱离。
“别担心,你那些手下都是药晕了杀的,本王没有虐生的爱好。”齐王见她挣扎,又招呼狱卒隔着衣料给她手臂上烙了一下。
“呃————”
玉枝身着的锦衣顷刻间被汗水浸湿,她双手攥拳,用残存的意志控制自己不要哀嚎出声。
“唉,停吧。”齐王蹙眉制止。
在他眼中,女人因受罚而皱得面目全非的脸一点美感都没有,唯有男人因受罚而膨起的鬓角才有不可多得的张力。
“你只需告诉我,杜子牛是被送去了窑阳,还是送去了京中就好。”齐王问道。
他原本是想扣下玉枝以从江绾那里换得什么的,至于杜子牛的事情,随便从他们之中抓个喽啰用点刑罚应该也能问出来。
可谁知那老糊涂县令下药下超量了,那些人又各个都是水牛化身喝了好几大碗,以至于除了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位,其他的早已长睡永不再醒。
见玉枝依旧缄口不言,齐王不禁有些烦躁。
“不要觉得本王暂时不敢杀你,”他夺过狱卒手中的烙铁,探入火炭中加热,“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本王的手段远不止于此,你那叫什么...牡丹?还是海棠?”
他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哦对对,芙蓉!”
“她怎么死的,你们太后应该与你提起过吧?”
齐王满怀期待地看向玉枝,设想能在她痛苦的脸上看出一丝愤恨,可并没有,她的整张脸上还是只写满了疼。
“呵。”他冷哼一声,上次他们的人杀了芙蓉,太后逮着机会就把他一手栽培的刑部尚书田雄剁碎了送去汤州,报复心之强令他都有些胆寒。如今逮到了这个,他必须得在计划完成之后再虐杀。
“殿下,”牢笼外突然走来了一个身着长袍的文人,面色很是焦急,“临江王在外叫门,是开是不开啊?!”
齐王微微偏头,不耐道:“那县令不是说他有办法吗?让他去迎。”
“是。”来者悻悻退去,把话带给了城门口的县令。
老县令透过门缝看着外面身着金甲、辉光熠熠的领头人,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殿下啊!”
临江王见人出来,脸色瞬变,质问道:“为何出来的这样慢?!”
“殿下...殿下您有所不知,”老县令有些心虚,“您送来的信件下官确实收到了,人也扣下了,可是...可是...”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临江王转了转脖子,咬牙切齿道:“说!”
“是是是,”老县令点头哈腰,“您说的那什么北羌大将倒是没见,只不过...您让我扣下的那些人被药晕了。”
“药晕了?”临江王怕自己幻听,又问了一遍。
见县令点头,他喜出望外,拉直缰绳说道:“天助本王!快!快带本王进城!”
来时他就听说了,那领头人不仅是宫中掌事,还是太后的亲眷,如果落入他手,以此要挟,未必换不回一条生路。
“只是...只是...”老县令又支吾了起来。
“只是什么?!”临江王怒喝。
“只是一不小心,都药死了。”
“什么?!”临江王不可置信。那这城中岂不是一群死尸?!
他若是此时进城,必然会与这帮人的死牵扯到,太后要是查起来,那封他寄去的信件,就是最大证据。
老县令似是看懂了临江王在想什么,连忙悄声道:“殿下放心,那封信已经烧了,信鸽也吃了,半夜到的,无旁人知晓。”
临江王闻言转了转眼睛,说是无旁人,可他身前不就有一位么。
“那他们你打算...”
“自然是扔山里喂狼,下官这个岁数也活不久了,若是查到,也算是为安大人报仇雪恨了吧...”
老县令面露惆怅,山风吹起他鬓边的银丝,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青春年华。
“好,你从未见过本王。”临江王说着,调转了马头,“还有,安大人会记得你的。”
老县令深鞠一躬,目送着他们离去。
荣山似是为了迎接临江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下了整个冬天以来最猛烈的一场雪。
夜晚,临江王与手下们宿在山洞中,他不喜那些腥膻的肉类,所以宁愿忍受饥肠辘辘也不吃一口可以御寒的鹿肉。
他空着肚子在火堆旁落座,聆听着噼啪作响的木柴,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意识出些许不对劲来——他忘了问杜子牛在哪了!
如果杜子牛与太后的人一起进城,那岂不是已经死了?他也就没必要去追寻耶可聿的踪迹了啊!
可如果杜子牛没有与他们同行,那他应该先回去找杜子牛的啊!
临江王噌的一声站起,他正准备张口下令,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手刀,劈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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