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日都在问同样的问题,我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了,你到底想听什么?就那么想听我骗你吗?来假意塑造一个爱而不能的故事?来安慰你自己,你的所有‘付出’并非付诸东流?”
江绾冷眼看着面前这个仿佛她不说‘那时不去吊唁是因为她有心无力’,就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男人,继续道:“颜言,你要是觉得因为帮了我导致你被赵弘疏远,从而在后面的争斗中变成叛臣之后失去一切的话,那我只能说这都是你自找的。”
颜言微微抬眸,表情一如往常。
“我承认,我收买你的手段确实卑劣了点,但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我从未对你隐瞒身份,你知我是有夫之妇,却还是有意招惹。那枚不、小、心流落在马车中的玉戒,不就是你与赵弘计划除掉我的手段之一吗?”
她见座上人唇角微张,冷哼一声:“呵,或者说除掉太无情了些,师婚?劫妻?”
颜言眉头微蹙,不明白到底是谁与江绾说的这些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烦闷地转了转指间玉戒,正准备开口辩驳,却被身前人一把拽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戒碎成了几瓣,在黝黑光洁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还好意思戴着这个东西?”江绾扶着腰侧嘲讽道。
眼见着颜言蹲下去寻,她上前几步,一把将碎裂的玉戒连他的手指一起碾在脚下。
狭小的房屋中响起隐忍的痛呼,江绾层层加码:“你与我之间,就如这玉戒一样,化作齑粉也毫不可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封锁任美人滑胎的消息是为了什么,想拿我的孩子顶替,你做梦。”
她抬脚,见脚底一片鲜血淋漓,突然来了胃口,转身坐回了餐桌旁。
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左右不过是个死,死之前处理一些惹人烦心的事情,只会让她死的更舒心。
颜言忍着疼痛,从怀中摸出帕子,将这些碎渣仔细包起。
他倒不是可怜这个戒指,而是怕那些碎渣扎伤江绾,从而召见御医来此,在某个他不知情的时刻传递消息。
可他深知自己如今尚且可以冷静的应对这些局面,但心底已经几近崩溃。他不想再听到江绾的否认了,不想再让自己曾经的感情变成一厢情愿,让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布局变得毫无作用。
房门关上前,颜言攥紧鲜血汩汩的手指,斜睨了一眼室内,下定了决心。
回到金华宫,神医一边帮他上药一边连连摇头,叹息道:“这扎得再深一点,您以后握剑可就费劲了。”
颜言撇了撇嘴,只觉他说的过于夸张。
“殿下,听老夫一句劝,如果让一个向死之人燃起希望,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希望。”
神医说的颜言未必不懂,可他难以抉择,一边怕江绾出了冷宫后将他祭刀,一边又烦恼于她对他别无所求。
“老夫游历至苋国时曾见过那边的人训狮训虎,对于那种已经长大,野性十足的猛兽,无论那边的人怎么鞭打它们,都只会换来愈发激烈的反抗。反倒是偶尔予以肉食喂养,就会让它们陷入一种,不用狩猎似乎也可以好好生活的错觉。长此以往,性格也会温驯许多,与驯兽人之间,也能不再‘刀剑相向’。”
颜言笑笑,面露无奈。
他此行攻占皇城,与严氏脱不开干系,万军并非他一人说的算。
他们要他杀了江绾,他如今能以皇嗣之由暂且蒙混,之后,他也有把握能将这方势力彻底吞并,但如今的江绾显然不愿乘这艘‘快船’,他也不可能就她现在的态度去‘求’她活着。
不过是权力。
颜言将丝帕中的碎屑抖落,眼眸微亮。
他既然已经重头再来,他就一定要达到他的目的,他要让江绾愧疚、求而不得,要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置换,要让她也体会一下他的痛苦。
第二日用午膳时,江绾在鱼腹中夹中了一张字条,她漫不经心地展开查看,却在看清上面内容后,又猛然团成一团。
白日,点燃蜡烛烧毁东西会引人注意,她环顾四周,将小小字条埋进了一旁的花坛中。
做完这一切后,江绾的指甲缝中藏匿了不少泥土,她瞥向一旁空空如也的水盆,心下一横,决定在这时候出去打桶水,毕竟万一一会儿要是被颜言发现了,她身边怕是又要换一拨人。
吱啦一声,似是越想什么越来什么,颜言推开了屋门,恰在她转身时与她迎面相撞。
午后的阳光描摹出他的身形,今日那如雕如琢的面庞上蕴藏了一丝令江绾看不懂的期待。
“你在干什么?”他问道,故意显露出自己被包扎成一团的手指。
江绾踌躇半晌,犹豫地迎上前,语气关切:“这么严重吗?”
颜言的视线紧盯着她越来越近的面庞,呼吸逐渐加重,微微垂下眼帘,神游一般点了点头。
“昨日,是我正在气头上。”
这是江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向他服软。
“你不会介意吧?”她猛然仰头,眼神纯净无辜,仿佛与昨日那个碾压他手指的人判若两人。
颜言忍下心中悸动,强装镇定问道:“想去哪?”
江绾扯了扯嘴角,她不能回到餐桌上,不然拿起筷子必然暴露她手上的泥土,也不能说要出去打水,不然颜言肯定要带着伤帮她还要怡然自得地看着她洗手。
“今日的膳食实在没有胃口,有些堵得慌...”她攥着袖子掩住手指,拍了拍胸口,把话题引到了腹中胎儿身上。
果然如她所料,颜言一见她似有孕吐的反应,脸色就沉了下来,再没有了刚刚的迷情。
“怎么了?”江绾露出了得逞般的笑,讥讽面前人自以为是的深情,“这还没吐呢,瞧你...唔...”
还没等她说完,颜言便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送上柔软的双唇与炙热的舌尖。
江绾抓着长袖不愿露出手指,可越是这样毫无约束力的推拒就越让身前人得寸进尺。
直至腹间异动已经压迫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才终于撒手,猛地伸出五指将颜言推离。
“呵。”
这下,轮到颜言露出得逞的笑了,他抓起她的手腕,顺势攀上,搓落了她指间的泥土,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话落,他转身向后面的花盆走去,可没走两步,腰际就被人轻轻环住。
“我说那些话,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将一腔深情用在我身上,”江绾强撑着一口气编排着脑中快要成型的借口,“你的“尸身”运回那日,满朝哗然,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没办法,只能冷着脸赦免了你的家人。”
泥土粘黏在锦袍上,但身前人却并未拂去。
“我想去的,但我害怕见到你的灵位,毕竟…”
江绾编不下去了,只是冷着脸加重了手上禁锢的力道。
随着颜言转身,她微微抬头,侧脸摩擦过他的胸膛,向上看去。
那脖间的青筋蔓延而上,与下颚骨交错,似乎隔着肌肤都能看见里面咬紧的牙关。
他长得可真好啊。
江绾心中感叹,直直对上了颜言投来的目光,那湿漉漉的眉眼中包含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但眼下不论他在表达什么,她都不能再面无表情了。
她微微收颌,颧骨上提,眉间舒展,双眸向上瞟去,摆出了一幅她最擅长的表情——势在必得。
只因那鱼腹中所书,是纪川已达幽州,成功说服了梁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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