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有消息，老爷今日不用上朝，这会儿在书房呢。想来得再晚些宫里才会有言语流出来。”
框子只浅浅铺了层底，迎香将它放在屋檐下，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走过来，“小姐要不吃些粥再回屋睡会儿，等有消息了奴婢立马来告诉你。”
愈发明亮的光线让关月眼睛又眯起了些，只露出一条缝。
是她太心急了。
“去小厨房端过来吧，我进屋里等你。”
迎香领命前去。
关月用过早饭，稍歇片刻后，上床睡觉去了。
屋里点了安神香，烟雾轻胜薄纱，助眠效果极佳，不出一刻，床幔内呼吸声就逐渐平缓。
这一睡，直接到了午后。
关月睁眼，看着外面微微西斜的日光，总算觉得脑袋清醒了些，眼皮也没有那么重了。
迎香隔着床幔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绣手帕。
关月清了清嗓子，“什么时辰了？”
“刚到申时，”迎香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小姐要起吗？”
“嗯。”
不知不觉睡到了这个时辰，若不起来活动一番，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迎香一边服侍，一边道，“方才奴婢见您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刚用过午饭，老爷就差人来过一趟，说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娘娘对四殿下的死悲痛万分，请求陛下准许她去云音寺请方丈超度祈福。”
关月一愣，“云音寺？”
昨晚死的人并非真正的四皇子，简单烧了埋了都不算稀奇，怎么还搞这么大阵仗?
“对，老爷猜您定关心此事，所以一有消息就派人来告知。除了皇后娘娘外，陛下和几位皇子也会去。”
“何时出发？”
迎香:“简装出行，初步拟定于三日后。”
关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起身离开了床榻。
这个时间，对于皇室出行来说未免太急促了。
赵霁既是假冒的，那祈福一事就是个借口，为去云音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记得，前段时日，观尘大师回来了。
关月面色微沉，只怕夏帝此行，是针对观尘大师的。
他一直在追查先太子余党，意欲斩草除根，观尘大师知道当年真相之事，大概已经被他发觉了。
她当下就有了决断。
“迎香，帮我准备些干粮，我要去云音寺一趟。”
“小姐今日就要出发?”迎香问道。
“等天黑之后我再走，观尘大师可能会有危险。”
不选用飞鸽穿书，一是不安全，二是她想再见见他，当面问他一些事。
迎香不劝她留下，可仍担忧道，“小姐，若陛下此行是为了观尘大师，那您一人孤身前去岂不是同样危险?”
天子要为难人，谁都说不上话。
若被发现，还会惹上怀疑，那先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大打折扣。
“我担心陛下对他不利，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会小心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观尘大师对她的恩情都让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迎香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去与不去都有难处，便不再多言，只问道，“小姐要去几日？”
“至少得等到皇室众人到云音山。”
若观尘大师能够听劝离开，她兴许会早些回来。
选择今夜出发，也是想着赵霁刚死，超度的消息才传出来，云音寺的守卫不会太严，有机会混进去。
要是等夏帝一行抵达，周围只怕围得跟铁桶一般了。
夜幕四合，北星渐上。
关月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小门出去，卡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混了出去。
骑上事先备好的马，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往云音山疾驰。
她只背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点充饥的干粮和迎香准备的毒针暗器。
半路，她遇到了扎营在河滩旁边的兵士，远远燃起的篝火映亮了河水，几人围坐一团，正在烤河鱼。
这是先行出发前往云音寺的队伍，要在夏帝抵达之前排除掉周遭隐患。
关月隔着林子，瞧了他们片刻，继续驱马往前。
至云音山下，她拍了拍马屁股，将马放走自行找吃的，自己则沿着后山的土路往上。
通往寺院的路有两条。
一条是从前门进的上山石阶，一条则是通往后山的小路。
平日香客拜访都走石阶，鲜少有人知道后山的路。
杂草灌木丛生，掩盖了原本的模样，加之陡峭难行，渐渐，这里就被人遗忘了。
这条小路关月已经走过很多遍了，有了上一次被蛇咬伤的教训，这次出门，她特意让迎香准备了药包挂在腰间。
扶着及胸高的荒草，她顺利上了后山。
夏夜深深，草间除了她的脚步声，还有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和嘶嘶的响动，不禁激起人一身疙瘩。
关月抖了抖，甩掉身上的不适感，走上石头路。
云音寺一片漆黑，为省香烛，寻常檐下不会点灯，只有佛堂外才能看见光亮。
借着头顶星子，她摸到了观尘大师的竹林小院。
很意外地发现，门开着。
关月不知里面的情况，又有何人，于是缓步上前，悄悄扒着窗口朝里看。
蜡烛是新点上的，灯芯微晃。观尘守着蜡烛打坐，面容祥和。
可这是支白烛。
“既然来了，守在外面做什么，进来说话。”他缓缓睁开眸子，扭头看向窗边。
关月慢慢起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您知道我今夜会来？”
“只是猜测，”观尘随手指了指旁边的竹椅，“坐吧。”
关月一眼落座，“还以为您会跟上次一样，对我避而不见。”
在他回京不久，关月就曾来过一趟，但那时并未找到他，在竹林小院等候许久，也只有一个小沙弥进来劝诫，说观尘大师近日谁也不见，请她下山。
“都这时候了，也该见见了。”
他瞥向一旁烧着的白烛，关月也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想要换掉，却被他制止了。
“您这是做什么？”
观尘笑了笑，“二十年了，该有个了结了。”
他看着关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竹椅上的人忍了忍，“真相已明，过程如何可以往后再论，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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