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清婉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担忧多久，心思就被眼前更急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宁煜又病倒了。
不知是因为封后大典一直陪在沈清婉身侧劳累到了，还是那日晚宴酒用的多了些。
亦或者，是那毒终究没解，宁煜的身子彻底承受不住。
总之，皇上又病倒了。
而且这次病症来势汹汹，十分严重。
宁煜又重新躺在了龙榻之上，整个人迅速的枯萎着。
沈清婉新晋为后，皇上龙体抱恙，前朝后宫，自是全都指望她主持大局。
好在承乾历练得当，早已能独当一面，手握兵权的池浅还正巧在京中，宁川也在旁帮扶着。
沈清婉倒也不太担忧会有人趁此时机发生动乱。
只专注好后宫即可。
毕竟，后宫女人的心思，并不比前朝少，更何况，不同于男人们有自己的事业，宫中女人的荣辱，全都集于皇上一身。
皇上若有个什么不测，她们自是先要为自己考量。
若这种时候谁出了异心，与前朝更或者其他国家勾结着，能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来，沈清婉也不敢保证。
只有每日敲打着，紧盯着，不要在这种时候发生什么乱子才好。
浓稠的药气在乾阳宫盘旋不散。
熏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从龙榻上透出的丝丝缕缕的腐朽气味儿，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反而形成一种令人心头发闷的浑浊。
宁煜心中无限烦躁。
自己这幅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三番两次晕倒，之前好歹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可这次……
宁煜自己知道这次与从前绝不相同，他自己都能闻到仿若从自己内脏散发出来的腐烂气味。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蚕食他的身体。
宁煜想到了之前偶然间听到的传闻，说金氏的母国有一种无解之毒。
他细细回想自己身子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出问题，仿佛碰巧就是处死金幽月的那段时间。
难道自己这身子，真的与那个贱人有关？
宋清辞垂首立在榻前三步之外，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骨节分明，此刻却微微发颤的手上。
指腹残留着方才诊脉时触碰到的那截突然暴瘦的腕骨带来的冰凉滑腻感。
像一条毒蛇悄然缠绕上来。
皇上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宋清辞虽之前几次已经拼尽医术助宁煜多次缓解毒素发作。
可这次脉象上看来明显与往日不同。
只怕……瞒不住了……
“朕的身子，到底如何？”
龙榻上，宁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焦躁。
被病痛折磨的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在宋清辞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
宋清辞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背后的冷汗早已湿透官袍。
如今他是太医院之首，身上承载的早已不是自己一人的生死荣辱，更何况， 他现在早已不是孑然一身，知书达理又温顺的妻子樱儿，懂事又乖巧的儿女，皆是他割舍不掉的牵挂。
相较于从前，宋清辞现在于宫中活的更加通透与谨慎。
亦或者换个说法，不如从前无畏生死。
但，皇上的身体确实早已药石无医。
虽然之前他一直尽力助他续命，可大夫，终究不是神仙啊……
“朕的病，到底是什么缘故？！你们太医院，到底能不能治！翻来覆去喝那些个苦药汤子！翻来覆去的给朕扎针！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许久没听到宋清辞的回话，宁煜的耐心早已耗尽，暴躁的追问。
宋清辞心中一颤，后面跟随的其他几位太医更是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
开什么玩笑，宋大人医术高明，都诊不出皇上这毛病到底是个什么缘故，更何况他们。
好在此刻皇上只对宋大人说话，倒也轮不到他们出头。
其他几位太医便瑟缩在宋清辞身后，恨不能把自己再缩小些，变得更加没有存在感。
宋清辞身为太医院之首，自要有他的担当。
他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的心中在飞快的盘算与斟酌着自己即将要回禀的话。
权衡再三后额头触地：
“皇上……皇上脉象沉滞，似有邪毒深陷阙阴，微臣……微臣已竭尽所能，然而药效还未能……”
“未能！又是未能！朕日日饮食都有专人查验，又是哪里来的邪毒！！”宁煜听到“邪毒”二字心中一紧，猛地从锦被中撑起半身，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额上的青筋更是涨的青红。
他抓起身边那只药碗，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瓷片四溅。
他原本是想将碗砸在宋清辞身上，怎奈实在是病的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药碗只在宋清辞前面的地上便落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漆黑的药汁依旧溅了宋清辞一身。
宋清辞并不敢躲避，依旧伏在地上说道：
“皇上息怒，此毒非彼毒，所谓邪毒作祟，或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食物相克，又或许，原本的病根因为什么契机被激发了出来。微臣等，会竭力寻找原因，皇上龙体为重，切勿再动气了。”
“废物！一群废物！”宁煜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指着跪伏在地的宋清辞等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虚弱而扭曲变形：
“朕要你们太医院有何用！连这点病都……都治不好！
是不是盼着朕早点死，好早日投靠新主啊！！”
宁煜这话可谓极重。
宋清辞生怕连累到沈清婉，也怕宁煜疑心太子，连忙重重叩首：
“皇上言重了！微臣，微臣心中只效忠皇上一人，绝无二心！”
他咬了咬牙：
“皇上若还有疑心，微臣愿以死明志！”
宁煜闻言眯了眯眼，终究冷哼了一声：
“朕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抓紧弄明白朕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副身子！
若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滚！都给朕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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