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
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
最近的天气总是时好时坏。
先前还是艳阳漫天，现在又变成暗无天日的昏沉。
站定在饭厅之外，章右野仰头望了望，连云端缝隙都被乌青填满的天色。
估摸着可能要下雨。
从烟盒中抖了根烟塞进嘴里，侧头点燃，他一边垂首在长廊缓慢踱步，一边拿出手机给小姑章宁迎打去电话。
电话里，他叮嘱小姑要多多注意养在院中的花草，若是雨势变大，记得让丫头帮忙搬回屋内，别一个人逞强。
“好，小姑知道了。”
电话那端的女声很轻盈，柔婉如水，像三月春风，让人听着就有一股子舒心惬意的滋味。
“在舒家住得习惯吗？之前你和宜宜在商场门口的唱歌视频我也看到了。看来你二叔真说对了，现在也就宜宜能让你老实是不是？”
已经离开长廊，轻吐口烟雾，修指夹着香烟，章右野散散淡淡随意坐在一侧院内的石凳上。
“小姑，我爸和二叔对两家联姻的事，没什么看法吧？”
“别担心。”章宁迎笑着解释，“你爸和二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看法。“
”他们早就和老爷子商量好了，不然老爷子让你住在祖宅做什么。”
或许是想到一位已逝的故人，章宁迎眸色黯落，继续问道：“这几天和宜宜相处的怎么样？这丫头的照片我看了，模子真漂亮，和她父亲很像。”
思忖片刻，考虑到一直在暗中觊觎舒家的秦家，章右野并没有把二人领证的事全盘托出，只与小姑交代。
“挺好的，我们相处的很开心，我能看得出来，她应该也很开心。”
点点头，章宁迎语重心长嘱咐。
“那就好，你是男孩子，又没谈过恋爱，脾气给我收敛些，要是把宜宜惹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有面对舒宜，章右野这只桀骜不驯的猎豹，才会变成爱撒娇的小奶猫。
“小姑，我要是敢把她惹哭，别说让你来收拾我，我都怕我会自己收拾自己。所以，这份心你就别操了。”
被侄子的贫腔逗笑，章宁迎轻笑着叮嘱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章右野随即从石椅起身，径直前往掠月厅。
在掠月厅内与老爷子喝茶闲侃多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拿起一看。
竟是堂弟——章淮弈的电话。
“哟，今儿真是稀奇，你小子怎么突然给我来电话了？”
电话另一端。
从小姑的别院中离开，行走在堪比皇宫的偌大园林里，与身侧管家示意准备些吃食拿到房间去。
章淮弈便给章右野打去电话。
熟悉的懒散音调落入耳侧，章淮弈神情淡淡，懒懒扯唇。
“我回荆南了。”
“哥，找个地方，我们喝一杯？”
作为家族里的同系血脉，章右野与章淮弈从小一起长大，二人模样不分上下，感情也一向甚好。
当年章右野出事，二叔为了他不受到影响，便以学习名义让他出国。
一想到这位堂弟表面斯文实则一肚子坏水，章右野忙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毕业了？”
“刚到家，才从小姑那离开。”
说着，转身抄了条近道，恰好一阵秋风过耳，章淮弈放慢脚步。
“你在舒家是不是？等我洗漱一下去我爸那里看一眼，我来找你？”
瞥了身侧老爷子一眼，章右野放下茶杯，沉声叮嘱。
“还是吃了晚饭过来吧，今天舒家人要聚一聚，老爷子也要说正事。等我们晚饭结束你再过来，顺便把未来嫂子介绍给你认识。”
“怎么？你现在已经把你自己归类到舒家人了？”章淮弈轻笑追问。
“不行吗？你嫂子跟我们迟早是一家人，我这个当老公的旁听一下有什么问题？行了，我这还有事，晚上见。”
说罢，章右野直接撂了电话。
坐在一侧旁听半天，舒齐益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拿起拐杖给他来了一记。
嘴里还嗔骂着。
“臭小子，瞧你这出息。”
“我孙女还没嫁给你，你就得意成这样，要是真嫁给你，你尾巴岂不是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揉揉被打痛的小腿，章右野眉骨一挑，漫不经心说道：“老爷子，我好歹也算准孙女婿，咱商量一下行不行？以后别拿拐杖打人，很痛的好不好。”
“商量个屁。”
若不是身后魏伯阻拦，舒齐益势必又要拿起拐杖给他来上一记。手掌撑在拐杖龙头上，他恢复正色。
“臭小子，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继续二人方才的话题，章右野浅皱眉心，细细思虑半晌。
随后便拿起桌面上的茶杯盖，无意识捏在指尖中把玩。
“老爷子，在我们酒店举办酒会这件事我没有意见，我只是担心...”
挥手打断章右野的欲言又止，像是看透一切，舒齐益语气坦然。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早就跟宜宜叔公商量过，今天把大伯一家叫过来，也算是通知其他人而已。”
“那天，等宣布完宜宜的身份，我会再宣布我们两家联姻的事，这样一来，你们的婚礼很快就会举办。”
“老爷子，这会不会...”
再次挥手打断章右野来不及说完的话，舒齐益扭头与他的视线相撞。
捕捉到章右野眸底的担忧，舒齐益的唇边浮出一抹老练笑意。
“你是想说会不会太快是吗？”
话落，慢条斯理抿了口茶水，而后又慢条斯理把茶杯放下，瞥见身侧男人一脸无法言喻的神情，他冷哼了声。
“那你们瞒着我这个老头，直接去民政局领了证，不是更快吗？”
像是笃定舒齐益会知道这件事，章右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他的神情反倒更加顽劣，甚至朝舒齐益扯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老爷子，手段挺多。”
“哪有你厉害，这么快就把我孙女拐去领证了。”舒齐益继续冷哼。
迎着他的目光，章右野收起懒散伸在过道上的长腿，唇角笑意淡去。
他的眸色却变得暗沉锐芒，像是败仗的士卒终于拥有对抗敌方的气势。
“老爷子，你放心。”
“我会对宜宜好，我知道说任何话你都会质疑，但我还是想要保证，她绝对不会在我这受到一点委屈。”
话落，二人相顾无言。
只用复杂眼神进行无声对峙。
像是埋入地底的手雷被点燃，伴随引线渐渐逼近爆炸的零界点。
到底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这场眼神较量中，最终是舒齐益败下阵来。
想要拿起拐杖给这小子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再来上一记。
可一想到毕竟是自己钦点的孙女婿，他只得扼制住想要教训他的手痒。
“你要是敢不对我孙女好，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末了，被搀扶着从椅子上起身，用拐杖轻轻碰了碰章右野的小腿，舒齐益朝舒宜居住的东院方向怒了怒嘴巴。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赶紧给我生个曾外孙出来。我还有多久活头？我现在可就等着抱了。”
连老爷子都这么说。
看来到嘴的鸭肉真的可以咽下。
章右野依然面不改色，转移话题。
“老爷子，我们领证这事，你会在晚宴上说吗？”
“暂时不说，还有宜宜那，你也不用告诉她我知道。”示意魏伯松开手臂，舒齐益拄着拐杖站定在原地，“现在惦记我们舒家的人太多了，我只会在那天说我们两家要联姻的事。”
注意到舒齐益的眼神示意，章右野嗤笑追问：“我倒是比较担心，万一宣布之后，那些人并不收手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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