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宋谷雪面露难色：
“可这样一来，前辈就会变成畏罪潜逃，遭到调查局的通缉，更难洗清身上的嫌疑了。”
“而且前辈现在所说的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并不能为前辈脱罪。”
颜常清只是回道：
“同理，目前加在我身上的【嫌疑人】标签也是建立在假设之上，但我却要因此被限制自由。”
“你觉得这合理吗？”
宋谷雪摇了摇头：
“前辈也是调查局的一员，理应比一般民众更知道法律制度的重要性。”
“既然前辈无法无法证明自证身份，也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那么配合调查局的工作就是前辈应尽的义务。”
“只要前辈是清白的，调查局一定能还前辈一个公道。”
颜常清只是注视着宋谷雪的眼睛，轻声说道：
“这是犯人精心策划的一个局，后续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对我不利的线索，如果连我自己都放弃了，那我就真没谁可以指望了。”
“你知道我性格的，我从来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至于你说的遵守规章制度——”
颜常清有些好笑：
“你忘了整个调查局里，最不遵守制度的就是我了？”
“想要让我遵守规章制度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宋谷雪沉默了下来，她竟是无言以对。
“倒是小雪，你想怎么样？”
“是要逮捕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我走？”
“我……”宋谷雪一时间脸色犹疑不定。
看到宋谷雪这个表情，颜常清心里已然有数。
“我曾教过你，对待危险的嫌疑人，一定要尽快让对手无力化。”
“虽然我现在确实是在你的控制之下，但我身上的枪械依旧还在，我依然能对你产生威胁。”
“如果你真的想将我抓起来的话，应该让我举起双手，并用手铐将我铐起来，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探员该做的事情。”
颜常清见她继续保持沉默，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小雪，我在调查局十几年，只有你一个新人能跟我这么久，而你也非常努力的在模仿我。”
“所以你不会犯这么浅显的错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的危险性。”
“但你依然没有让我无力化，也没有解除我的装备。”
“而是在一点一点与我探讨我犯案的可能性，看来你是真的宁可冒着危险，也不肯相信——”
“不，是不愿接受我是犯人吧，因为这会破坏你心中的信仰？”
宋谷雪缓缓睁大了眼睛，明显有些动摇。
颜常清也不管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小雪，当初你在调查局培训的时候，你的各项成绩都是综合第一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应该是被安排着跟叶家川的，但你却拒绝了，反而来到我这里。”
“虽然你当时跟我的说词是，想跟着破案率最高的人，但是，这不就很奇怪了吗？”
“一直口口声声说想要升职的人，竟然会选择跟着一个万年升不了职的前辈。”
“你自己都说了，在调查局里光是靠着破案是无法升职的，还要讲究人情世故。”
“那么跟着叶家川明显对你更加有利，可你却没有这么做。”
“不是我自满，就我这工作态度，跟着我的新人都没有一个超过三天，就喊着要换人了。”
“你却能跟我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你了。”
“你看我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就像我是你的某种精神寄托一样。”
“所以宋谷雪探员，我们以前认识吗？”
宋谷雪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前辈果然忘记了很多事。”
她竟是收起了手里的枪，不再对准颜常清，脸色有些黯然。
“十年前有一起连续杀人案，我的母亲也是受害者之一。”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员并没能查出凶手，久而久之便成了悬案。”
“我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在母亲死后，我就被送往了孤儿院。”
“但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母亲的死，也无法接受犯人的逍遥法外，更无法接受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多次从孤儿院逃出，去调查局要求探员重启这个案件，但都被调查局的人通知孤儿院的人给抓回去了。”
“因为我的不守规矩，我在孤儿院也受到了惩罚，关小黑屋，禁食等等。”
“这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我母亲的死的同时，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天大地大，我只是孤身一人。”
“我活在世上唯一有意义的是，就是让杀死我母亲的人得到惩罚。”
“所以我依然不愿放弃，隔三差五就往调查局跑，后面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员也拿我没有办法，就向我推荐了一个人，说要是这个人的话也许能接手这个案子。”
“相信前辈也知道了，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前辈。”
宋谷雪微微露出了笑容：
“当时我还不知道前辈的名声在调查局里很臭，而且也很不受待见，也没什么案子会流到前辈手里来。”
“所以无奈之下，我就找上了前辈。”
“我还记得当时的前辈，竟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打瞌睡，也没有人靠近前辈。”
“当我看前辈这个状态的时候，我甚至打了退堂鼓，只觉得那个探员又在敷衍自己，当时就想回去找他理论。”
“现在想来还有点命运的感觉，前辈睡着的时候手无意间打翻了桌子上水，溅了自己一身，结果把自己弄醒了。”
“我当时也很无语，只是见前辈虽然狼狈，但却很淡定，反而看向了我。”
“那其实才是我第一次与前辈的见面。”
颜常清琢磨了一下，依旧没有提取到柴志明的这份记忆，只能听宋谷雪继续说下去。
“后来，前辈听我讲述了案件经历，并调出了卷宗，从新开始调查这起连环杀人案。”
“最终不可思议的，这个悬案竟真的被前辈给破获了。”
“当我看到前辈将犯人带入调查局的时候，我感觉我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那一刻本来丧失目标的我，好像重新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世界上有那么多受害者等着司法伸张正义，但很多人却等不到正义的来临。”
“我也想成为像前辈这样的人，在我深陷黑暗时，前辈就是指引我前行的明灯。”
“在我的心中，前辈比那些遵守纪律，不靠能力，只靠人情事故升职的探员强的太多。”
“我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升职，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其实很生气，为什么像前辈这样有能力的人却只能在底层混资历，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却能往上爬。”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所以我要升职来改变这一切，只有我爬上去，才能改变前辈的处境。”
“但我又不愿意借助其他探员的人情往上爬，因为不是靠着跟前辈所学，即便往上爬也没有意义。”
“我也知道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没有办法，在这点上我与前辈一样，有自己的坚持。”
“前辈，在这个世界上，我恐怕比你自己还要相信你。”
“你知道吗——”
宋谷雪拿起手枪，麻利的将弹匣取出，摆在了颜常清的眼前，那里面竟是没有填装子弹。
“我从一开始举枪就不是为了自保，也不是想抓捕前辈，而只是想听前辈的真心话。”
“我一直坚信前辈不是犯人，如果连我心目的中的【正义】都坍塌了，那我不知道我还能信什么。”
“我相信前辈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并为此赌上性命。”
“如果我赌输了，前辈真是杀人犯，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哪怕是我死也不愿看到，我坚信的一切是水中月，镜中花。”
“反正我这条命就相当于是前辈给的，还给前辈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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