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脸上挂着惊讶的神色，下一回合明显认真了许多，甚至有点逼抢。但苏盘依旧从容。他的动作不花哨，却极其实用，每一次突破都像精密计算后的结果，简洁却致命。
对抗结束，苏盘气喘吁吁地站在场边，汗水从额头滑下，打湿了衣领。他看到许倩站在观众席的最上方，正冲他挥手，笑容灿烂。
“你早该来这里。”她大声说。
苏盘笑了，他第一次，在阳光下，坦然笑了。
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那是一种不同于训练的兴奋与压迫并存的感觉。肩膀还在微微发紧，呼吸也未完全平稳。他知道，这是压力与期待交织的结果。那场一对一对抗，他赢了，但这仅仅是开始。
“你是苏盘？”门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看到刚才那个主力控卫周航，正靠在门框边，一只手夹着毛巾，眉毛挑着，脸上带着点难以分辨的神情。
“是。”苏盘点了点头，语气不卑不亢。
“你球风不错。”周航走了进来，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汗，又补了一句，“你是个狠角色，我看得出来。”
“谢谢。”苏盘抬起眼，心中却翻起了小小的涟漪。他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这不是恭维，而是一种认可。
“明天上午八点，正式训练。”周航朝他伸出手，“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苏盘和他握手，手心都是汗，但力道却比谁都坚定。
出了洗手间，阳光已经从天顶斜下来，地上的影子也拉得很长。苏盘走在走廊上，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稳重而有力。他回到教室，林致还在睡觉，趴在桌上，嘴角流着口水。他看着他熟睡的模样，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摇醒他，对他说：“我进校队了。”
但他最终没有。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将书包解开，把毛巾拿出来慢慢擦汗。许倩发来一条短信，只有五个字：
“你做到了。”
他看了一眼，没回，只是嘴角扬起了个角度不大的弧线。那不是胜利的喜悦，更像是一场静静萌芽的觉醒。
——他决定赌一把。
从那天起，苏盘的时间被训练切割得支离破碎。每天清晨六点到校，和队员们一起绕操场跑步热身，然后是长达两个小时的战术训练与体能提升。中午的休息时间缩短成短短十五分钟，午饭基本靠面包解决，晚上放学后再练一个小时的投篮。
“你看你这黑眼圈，比我期末考试前还夸张。”林致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着苏盘摘下头带，额发湿得贴在额头上。
苏盘没回话，只是低头灌了一大口水。他感受到自己的膝盖有些发沉，小腿像是灌了铅，背肌僵硬得像块木板。可他从未想过放弃。哪怕每天训练完回到家，走几步路都像踩在针上，他也没有一刻想要停下来。
“苏盘，你得注意节奏。”一次晚上的投篮训练中，主教练皱着眉头看着他的投篮，“你的手腕开始发死，球也不转了。”
“我……能再来一轮。”苏盘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不是不让你练，是要你知道‘停’。”教练罕见地语重心长，“篮球不是单靠蛮力的，它要配合呼吸、节奏、甚至情绪。”
“是。”他点了点头，却在内心悄悄嘀咕：如果我现在停下，可能再也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他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他跳得不高，跑得不快，力量也不算出众。他有的，只是对篮球近乎固执的热爱，以及无数个凌晨五点起床练球的日子。
许倩有时会在傍晚训练结束后坐在球馆外的小长椅上等他，给他递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陪着。他有时也想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但他又觉得问出口太矫情，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有一晚，两人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皎洁，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打球，是在高一的后操场。”许倩忽然说。
“是吗？”苏盘愣了一下。
“那时候你一个人，围着球场投了整整两节晚自习。”她笑了笑，“我就在教学楼上看你，一直看着。”
苏盘没说话，心中却猛然一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段孤独的时光，也曾被谁悄悄见证。
“我那时候就想，这人如果上场比赛，一定会爆。”
他笑了，带着点苦涩，也有点满足，“现在上场了，也没怎么爆。”
“你才刚开始。”许倩回头看他，目光清澈，“你不知道你有多狠。”
苏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不怕苦，也不怕输。我只是怕，自己用尽全力，也还是不够。”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轻了。那是他压在心口最久的一个念头，他终于敢承认了。
“可你已经够了。”许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已经在追上他们了，剩下的，靠时间。”
苏盘点点头，眼中光芒更胜。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上路了，那就必须一直走下去。
三周后的第一场校际预选赛前夜，苏盘坐在宿舍里，一遍一遍地看着教练发来的战术录像。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战术名称、跑位变化、挡拆手势。他不断地用手比划跑位轨迹，反复在脑海中模拟每一个情境。
他的室友实在忍不住了：“兄弟，你是打比赛不是打仗，你能不能别再喃喃自语了，我都以为你要念咒语。”
苏盘抬起头，眼神却极为清醒：“我明天要防那个7号，他场均得分18，我要先在脑子里赢他一遍。”
比赛那天，整个校队穿着统一战袍站在球场上。苏盘戴上头带，把球鞋鞋带绑紧，深吸一口气。他站在队伍末尾，听着广播里报出自己的名字——“12号，苏盘。”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台，许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第一排，朝他举了个拳头。
他也冲她举起拳头，然后转身走上场地，心里默念：
今天开始，所有人都得记住我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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