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期已至。
技工门掌门林志平心中记挂着那位入门便掀起波澜、又沉寂半年的弟子伯言。新弟子小比在即,这不仅关乎各派颜面,更是检验弟子半年进境的重要场合。伯言作为他技工门近年来最大的“惊喜”兼“财神爷”,林志平对其表现既抱有期待,又不免有些担忧——毕竟四属性灵根前期修炼之难人所共知,万一这半年毫无寸进,岂不让另外四派看了更大的笑话?
这一日,他亲自离开主峰,前往大目山脉西麓黑水涧方向,依着伯言当日所言,寻找其洞府。穿过一片幽深的山谷,在一处背靠峭壁、面朝溪流的隐蔽所在,林志平终于感知到了阵法的波动。
洞府之外,景象与半年前已大不相同。原本可能只是简单遮掩的阵法,此刻已然升级换代。数重灵光以巧妙的方式交织掩映,既有迷惑感知的幻阵,也有隐带锋锐之气的警戒阵,更有数道稳固厚实的防护阵基埋于地下。阵法布置虽显稚嫩,但思路清晰,环环相扣,明显花费了不少心思和资源。洞府入口处的石壁上有新近开凿打磨的痕迹,附近地面也残留着些许新鲜脚印与灵力的微弱余韵。
“看来这小子这半年并未偷懒,至少在这‘安家’和防护上下了功夫。”林志平微微颔首,神识扫过,却发现洞府内空空如也,并无伯言的气息。“嗯?不在?看这痕迹,似乎刚离开不久?”
他在洞府外唤了几声,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伯言归来。眼看小比集结时间将近,林志平无奈,只得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以灵力在其上留下信息,置于洞府门口显眼处,并以一个小型禁制护住,确保伯言回来便能看见。
玉符中的留书,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伯言吾徒,见字如晤。半年之期倏忽而至,五派新弟子小比将于明日辰时,于‘试剑峰’下‘聚英谷’举行。为师知你勤修不辍,然比试关乎门派声誉,切莫误了时辰。明日卯时三刻,为师将于山门‘百炼广场’等候,一同前往。望准时抵达,莫要让为师与其他同门久候,更莫要让我技工门……再被他人看扁了去。师:林志平。”
留下信息,林志平又看了看那防御森严的洞府,摇摇头,化作一道遁光返回山门。
翌日,卯时三刻,百炼广场。
晨光熹微,技工门此次参加小比的数十名弟子已基本到齐,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气氛略显紧张。雷烈、君则等人皆在其中。林志平负手立于铁砧之前,目光不时扫向山门来路,眉头微蹙。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卯时将尽,依旧不见伯言的身影。
“掌门,时辰快到了,再不走,恐怕要迟到了。”一名负责领队的执事上前低声提醒。五派联合小比,迟到可是极为失礼之事。
林志平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担忧,最终挥了挥手:“不等了,出发!”他心中暗恼,这小子,难道真是怯场了?或是修炼出了岔子?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少人眼中也露出疑惑或遗憾之色。雷烈更是冷哼一声,低声对同伴道:“看来咱们这位‘天才’师弟,是自觉拿不出手,不敢来了吧?”
技工门众人驾起各色遁光,在林志平带领下,朝着试剑峰方向疾驰而去。
聚英谷,位于试剑峰脚下,地势开阔,早已被布置成临时的比试场地。中央一座宽阔的石台,四周设有简易的观礼席。此刻,港书门、冰海山、鼎山派、至高门四派掌门皆已率弟子到场,黑压压数百人,气氛热烈。唯独技工门席位略显冷清,且林志平等人抵达时,已近辰时,算是踩点而来,不免又引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林道友,你可算来了,还以为技工门今年要弃权呢。”港书门掌门捻须轻笑,语带调侃。
冰海山老妪目光扫过技工门弟子队伍,冷冷道:“怎么不见那位‘四灵根’的天才弟子?莫非是自觉修为低微,羞于见人,临阵脱逃了?”
鼎山派胖老者笑眯眯接口:“哎,话不能这么说。四属性灵根修炼不易,半年时间,能稳固在炼气三阶已属不易,想来伯言师侄是自知难以与各派俊杰争锋,主动避让,也是明智之举嘛。只是可惜了林道友一番栽培之心。”这话看似圆场,实则讽刺更甚。
至高门掌门虽未直接嘲讽,但也摇了摇头,显然对伯言缺席并不意外。
林志平脸色有些难看,强笑道:“劣徒或许是被琐事耽搁,稍后便到。比试要紧,比试要紧。”
几位掌门闻言,相视一笑,不再多言,但眼中的轻蔑之色显而易见。他们身后的弟子们更是低声议论,指指点点,技工门弟子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个个面红耳赤,倍感屈辱,却又无力反驳。
辰时正,比试正式开始。主持比试的修士宣布规则:采用主动挑战制。任何弟子皆可上台,指名挑战其他门派任意一名同辈弟子,被挑战者不得拒绝。比试内容、方式不限,只要不伤及性命、不故意致人残废即可。以一方认输、失去战斗力或跌下擂台为负。
规则宣布完毕,场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各派早有准备,跃跃欲试。
最先登台的,是港书门一名炼气九阶的弟子,他目光直接锁定了技工门队伍中一名炼气七阶的弟子,朗声道:“在下港书门张恒,久闻技工门炼器之术精妙,不知实战如何?特请这位师兄指教!”
被点名的技工门弟子脸色一白,硬着头皮上台。双方交手不过十余回合,那技工门弟子便被对方一记精纯浑厚的掌力震下擂台,口吐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承让!”港书门弟子抱拳,意气风发。
接下来,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冰海山、鼎山派、至高门的弟子接连上台,几乎无一例外,首选挑战目标都是技工门弟子!偶有挑战其他门派,也多是点到即止的切磋,唯独对上技工门,往往倾尽全力,攻势凌厉,带着明显的压制与羞辱意味。
技工门弟子修为本就不占优势,所修功法也更偏向辅助炼器与稳健防御,面对其他四派那些精挑细选、资源倾斜、专精战斗的优质弟子,差距立显。雷烈作为技工门年轻一辈修为最高者筑基一阶。
第二个被冰海山一名筑基二阶的剑修点名挑战。雷烈拼尽全力,凭借一件不错的防御宝具苦苦支撑了三十余招,最终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劈飞手中法器,胸前划开一道血口,狼狈落败。没办法技工门的功法都是速度过慢,其他四门都是出招极快,根本就没有后期出招的机会。
君则亦被鼎山派一名擅长阵法的炼气巅峰女修挑战,陷入对方早已布下的困阵之中,虽凭借细腻的灵力操控和一件梭形宝具勉强周旋,却始终无法破阵,最终灵力耗尽,黯然认输。
一场场比试下来,技工门弟子败多胜少,且败得颇为难看。观礼席上,其他四派弟子喝彩连连,嘘声四起,嘲讽与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四位掌门虽未再出言讥讽,但嘴角的笑意与眼中的淡然,比直接的嘲笑更让人难受。林志平坐在席上,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技工门席位一片压抑,失败的弟子垂头丧气,未上场的也士气低迷,心中充满了无力与屈辱。
“看来今年,技工门又是陪太子读书了。”
“还以为那个伯言能有点看头,结果直接不敢来了。”
“四灵根终究是四灵根,烂泥扶不上墙。”
“技工门嘛,打打铁炼炼器还行,比武斗法?算了吧。”
低语和嘲笑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一个技工门弟子的心。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又一名至高门炼气八阶的体修,将一名技工门炼气六阶的弟子像沙包一样轻易轰下擂台,正欲发表一番“指教”言论时——
“咻——!”
一道尖锐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自天际传来,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湛然清亮的剑光,如同撕裂苍穹的流星,正从大目山脉方向疾驰而来!那剑光凝练无比,锋芒内蕴,飞行轨迹稳定迅捷,显然御剑者控剑之术颇为娴熟,绝非初学。
“御剑飞行?是筑基期修士吗?!”
“这方向……是技工门那边?”
“这时候才来?是谁?”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剑光转瞬即至,一个优雅的盘旋,稳稳落在聚英谷入口处。光华敛去,现出一名青衫少年的身影。
正是伯言!
他依旧穿着技工门那身朴素的灰布弟子服饰,但身姿挺拔如松,半年不见,似乎长高了些许,面容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稚气,更显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平静,却隐隐有锐光流转,气质沉稳内敛。
与半年前相比,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他腰间悬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并无太多装饰,但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却让人不敢小觑——有眼尖的弟子立刻认出,那剑鞘的样式与纹路,赫然是半年前冰海山掌门“赠予”伯言的那柄玄阶上品飞剑“寒霜”!
伯言竟然已经能够御使这柄需要筑基期灵力才能初步催动的飞剑了?!而且看他方才御剑而来的速度与稳定,绝非刚刚筑基的样子!
此刻,伯言左手并指如剑,轻轻一招,那柄“寒霜剑”化作一道流光,乖巧地飞回他背后的剑鞘之中。这一手收剑入鞘,举重若轻,更是显露出他对飞剑的精妙控制。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姗姗来迟的少年身上。技工门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希望之光,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灯塔!雷烈捂着胸前的伤口,眼神复杂;君则美眸中异彩涟涟,悄悄松了口气。
其他四派的弟子则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变为浓浓的不屑与质疑。
“现在才来?架子真大!”
“御剑而来又如何?不过是刚筑基罢了,装模作样!”
“哼,拿着冰海山送的剑显摆,脸皮真厚。”
“来了也是送菜,正好让师兄们教他做人!”
高台之上,四位掌门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港书门掌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淡然,但捻须的手指微微顿住。冰海山老妪看到伯言背后那柄熟悉的“寒霜”,眉头蹙起,脸色微沉。鼎山派胖老者笑容收敛,小眼睛眯起,打量着伯言,似乎想看出些什么。至高门掌门则面露好奇。
而林志平,在看到伯言身影的刹那,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接着,看到伯言那沉稳的气度与御剑而来的架势,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得意!他强压住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干咳一声,故意板起脸,冲着谷口喝道:“伯言!你这劣徒,为何此时才到?还不快滚过来!”
伯言闻声,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对着林志平所在的方向,遥遥躬身一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弟子伯言,因修炼偶有所得,略微耽搁,请掌门恕罪。这便入场。”
说罢,他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技工门席位走去。所过之处,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身影。那平静的步伐下,仿佛蕴含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让先前喧嚣的嘲讽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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