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考试仨就都考中的结果着实让苏檀高兴了一把，第二天她就恢复营业，并且打出“今日进店消费打八折”的口号。
高秀才把口号写下来贴在门口，刚贴上就被老太爷兜头喷了一顿，“你念书这么多年，写出来的字却还不如我那三个学生。”
在高秀才不满的眼神里，老太爷喊了闻栋过来，叫他把那几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苏檀闻声凑过来看，小声道：“老太爷，他们仨现在也考中一场了，可有什么特殊称呼吗？”
“特殊称呼？”老太爷纳闷道：“你想要什么称呼？”
“不是有秀才或者举人这种名头吗？他们仨虽然没达到这个高度，但肯定有别的称呼吧？”苏檀实在好奇这个，问清楚了她也好跟别人显摆显摆。
老太爷翻了个白眼道：“童生，但要考过府试才行，现在只能算半个。”
苏檀哦了一声，“那后面呢？啥时候能有秀才或者举人的名头？”
“院试考中就是秀才，乡试考中才是举人。”至于再往上的等级老太爷没说，眼下能不能成童生都不知道，就不想那么久远的事了。
贴上告示后，仨孩子继续进去跟着老太爷读书，准备冲刺过些天的府试。
因为荷花和巧云翌日才能来，所以今天只有苏檀和闻老太以及高秀才三个人忙碌。
人少了两个，苏檀也把菜色减少了一小半，太多了忙不过来。
到午市前，就有人在进店吃饭时看见了外面的告示，点了菜都坐下了才想起来问一嘴。
闻老太笑道：“我家三个孙子县试考过了，今儿凡是进店吃饭的都打八折。”
虽然人家的孩子考过了跟他们没啥关系，但能打八折，算下来也能少几文钱，于是就都乐呵呵地跟闻老太道喜。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进来个人就要跟人解释一番，等县学的财神爷们过来时，她嗓子都快说哑了。
不过喜事嘛，嗓子说哑了都是高兴的，就连在后面炒菜的苏檀都乐得呲着大牙，连吃好几口油烟都合不拢。
……
到第二天，荷花和巧云来了得知仨孩子果然考中后，也是激动地直拍手。
提及让铁牛来旁听的事，巧云这回没再犹豫，直言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过了，“我公婆都同意，说婆婆带着铁牛住来县城，也不求他立时就会读会写，起码先熏陶着，将来说不定也能有闻煜他们这么大的本事哩。”
“就是我婆婆一走，家里就剩我公公和铁牛他爹，还有小叔子三个人了。眼看都要收麦子，怕家里忙不过来，所以商量着等忙过了夏收才来。”
苏檀边听边点头，“这是应该的。”庄户人家粮食就是生存的本钱，况且铁牛确实也还小，即便想熏陶也不急在这一时。
……
眼看府考在即，三孩子比之前更加用功，苏檀怕他们营养跟不上身体吃不消，隔天就变着花样的炖汤给他们补身，不是老母鸡汤就是排骨汤，配上宣乎的肉包子，连老太爷一顿都能吃好几个。
只是一笼有二三十个包子呢，不到半下午时候就没了，苏檀起先以为是高秀才偷吃，后来观察过才发现是仨孩子时不时过来捏两个。
怕他们吃撑了肚子，又经常坐着不容易消化，苏檀就特意问了一嘴。
谁料仨孩子齐齐摇头，非说自己不撑。
另外两个撒谎苏檀不一定能看出来，但闻栋是最老实的，说话时不停闪烁的目光让苏檀觉得这里头有事。
她没细问，瞅了个不忙的时候盯了两天，才发现仨孩子总在出来休息的时候溜到灶台那边拿个包子，然后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出去。
又逮了个现行后，苏檀不动声色地跟出去，就见闻衡蹲在一处杂物前，小嘴巴一动一动的，仿佛是在跟谁对话。
她蹑手蹑脚摸过去，怕吓到闻衡，放低声音问道：“你在这干啥呢？”
听见苏檀的声音，闻衡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头，同时杂物后猛地窜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飞快朝巷口跑。
苏檀愣了一下，都不需要问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板着脸道：“你们这样多久了？”
闻衡缓缓站起来，垂头绞着手指低声道：“有段时间了。”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心疼，用祈求的语气道：“娘别赶他们，他们可怜，爹娘都被土匪杀了，他们没人管，吃不饱饭。”
“所以你们就拿店里的包子给他们吃，是吗？”苏檀问道。
闻衡点了点头，“是我们不对，娘别赶他们，也别报官，他们没地方可去。”
事情败露，闻衡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生怕苏檀去报官或是直接把人赶走。
但苏檀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唇拉着他回去找另外两个。
得知事情被苏檀知道后，闻煜和闻栋也没心思玩了，三个孩子排排站在苏檀面前等着挨责骂。
苏檀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悲天悯人的心，娘很高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很可能会助长他人不劳而获的心态？”
虽然就目前看来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苏檀还是想把利弊提前说清楚。孩子们见过的人性太少，万一事情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发生，心里的落差很容易催生出那些不好的念头。
那些念头一旦成型，对他们往后的人际交往没有好处，反而会成为一种负累，见谁靠近就下意识怀疑一番，这样很累。
怕他们听不明白，苏檀解释地更加清楚：“就好比你们荷花姨和巧云姨，她们在店里付出劳动，娘才会给她们相应的工钱。如果什么都不用干就有饭吃有钱拿，凭什么呢？是不是？”
“娘说得对。”闻煜低下头反思，参加过一场考试并且获得不错名次的闻衡也意识到这样不妥，垂着头不敢说话。
还是闻栋最先捕捉到苏檀话里的重点，惊喜道：“娘的意思是只要他们付出劳动，娘就给他们吃的？”
“对。”苏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还是小三子聪明。”
另外两个闻言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檀，“娘说得可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苏檀佯装不悦，“不过以后你们不能再随意拿东西给别人吃，万一别人本身就有病，一旦发病再赖咱们的东西不干净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仨小子顿时又低下头，羞愧啊，竟然都没想到这一层。
苏檀知道他们能听明白，挨个摸了下脑袋，说：“之前你们给了也就算了，从今天起，但凡他们还想吃东西，就让他们用劳动来换，明白吗？”
“明白了。”知道苏檀不反对，仨小子心里也就放松了，“我们要是再遇上他们，就让他们来干活，有大包子吃。”
“嗯，你们该上茅房上茅房，该喝水喝水，一会儿就要接着读书了。”
仨小子立马跑开，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苏檀舒了口气，刚转身就见老太爷背着手站在库房门口打量她，她浑身不自在，问道：“老爷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怪渗人的。”
老太爷微微弯起唇角，说：“你教育孩子的方法很有一套。”
“呃……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苏檀略有点骄傲的扬起下巴，随即又摸了摸鼻子，这是她不好意思时惯用的动作。
“不过你为何要说不能随意给别人东西的话？这不是反对他们对贫苦人伸出援手吗？”老太爷不解地问道。
苏檀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他们的志向很远大，但这一切的大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分辨是非的能力，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善意的举动惹祸上身，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我必须把利害跟他们说清楚。”
赵老太爷听完，倒是沉默了许久。
不得不承认，苏掌柜虽然是个女子，但眼界和观点比大部分人都强。这样的人教出的孩子，不说有多大本事，起码人品不会有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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