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暮色西沉。
街巷间弥漫着炊烟与不安。鬼媚一身玄衣,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她身后的西凉花影月杀手们,如同无声的鬼影,封锁了每一条可能的退路。
市集早已散去,只余零星摊贩正慌张收拾。鬼媚的目光如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一个正在收拢布匹的货郎——那是乔装打扮的李虫,他试图佝偻的身形掩不住多年训练出的挺拔。
几乎在她目光落定的瞬间,两名花影月杀手已如鹰隼般扑至,刀未出鞘,沉重的劲风已击在他膝弯。李虫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被利落反剪双手。
不远处,银匠铺传来一声短促的金属交击。
伪装成掌柜的金风娘子拨弄着算盘,她还试图抵抗,但鬼媚只轻轻抬了抬下巴。一张特制的金属丝网凌空罩下,猛地收紧。
金风的身子被带得踉跄跌倒,网上的倒刺瞬间深入皮肉,随即被死死按在地上。
更角落的腌菜缸后,有极其细微的窸窣声。
鬼媚甚至没转头,只淡淡道:“金钨姑娘,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片刻死寂,一个瘦小的身影颤抖着挪出,是擅长伪装与打探的金钨,她脸上满是泥污与不屑。
他们都知道,在鬼媚面前,任何藏匿都形同虚设。她太了解他们了——了解李虫的沉稳、金风的勇猛、金钨的机变,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习惯、弱点,乃至呼吸的频率。
这份了如指掌,此刻成了最致命的屠刀。
鬼媚走到一直静立巷口阴影处的鬼夫子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夫子,我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她看着那些被押解过来,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他们眼中充满了愤怒、鄙夷,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失望。
鬼夫子身形未动,苍老的声音如同被风干的岩石,冰冷而毫无转圜余地:“既然早早做了选择,我们便早已没了退路。”
鬼媚心头一刺,那点不忍像微弱的火苗,在现实的寒风中剧烈摇曳,终是熄灭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执行命令的冷酷。
“全部带走,押入水牢,严加看管!”
在泉阳城窒息的夜幕中,荡开一圈冰冷的涟漪。蒋氏的暗卫组织被破坏殆尽,这场由最了解他们的人,主导的清洗,无情地拉开了序幕。
宫内,大殿里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投在绘着狼图腾的墙壁上,不安地晃动。
于文渊站在阴影交界处,面容半明半暗,那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阴沉得如同死灰,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连带着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也失了焦距。他薄唇紧抿,绷成一条僵直的线。
“西凉可以退兵。”他的声音干涩,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石,“甚至可以向南楚称臣,可以保护南楚不受其他草原部族侵扰,开市互通,共建繁荣。”
周若芙静立在那里,裙裾如云,纹丝不动。
她看着他死寂的脸,心中并无多少意外。来的路上,她早已将西凉可能提出的条件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于是她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条件呢?”
空气凝滞了片刻,于文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死灰”般的面容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联姻,娶佳冉公主。”
果然。
周若芙眼睫微垂,掩去眸底一丝了然。
但她的思绪飘得更远,越过眼前的和亲条件,落在了随行而来的、那些已悄然潜入西凉都城的各方势力上。
此行真正的目的,远比一场婚姻交易更为沉重。
于文渊向前迈了半步,烛光终于照亮了他整张脸,灰败之中竟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他紧紧盯着她,问:“我娶佳冉,可好?”
周若芙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清晰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好。”
她甚至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大局为重的赞许,“化干戈为玉帛,避免百姓流血牺牲,很好。”
“好……很好……”于文渊低低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笑容瞬间冻结,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扎进她眼里。
“假设是穆北驰呢?”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颤音,“如果是他,是他穆北驰要娶别的女人,你周若芙当如何?你还能这般轻松地说出这个‘好’字吗?”
刹那,周若芙的指尖在广袖下猛地蜷缩,刺入掌心。
然而她的面色依旧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涟漪。她沉默了一瞬,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假设,然后抬起眼,语气淡然而笃定,一字一句:
“只要,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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