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不由互看一眼，荆戈的严肃和认真击散了她们的轻率和散漫，她们意识到，在这个无比真实而复杂的游戏世界，恐怕确实要靠自己的思索和领悟，才能掌握术道法则。
“神念所至，契约自成；灵犀相通，万法无碍——”任明舟在脑中快速整理荆戈先前讲的种种，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动：看来术道，既不是顺应天命也不是逆天改命。当天人合一——还分什么天与人？万法无碍，就是天地借我之口，说出它本该说的话。
此时，系统通知在任明舟的个人界面跳出。
【顿悟·初窥法则。天人共鸣，术法自成。精神力+20。】
似是有所察觉，荆戈瞥了一眼任明舟：“鉴于你们的接受度和成长性，明日起，传授实操之法。”
已经做好记录的朵来咪抬起纸向其余四人示意：“下课后我把笔记整理好发群里。”
“大义。”
知七竖起大拇指，也收起嬉闹轻慢的心态，认真听起课来。
此时，弟子阁，岁星房间，她正透过一面水镜记录着荆戈的教学过程。
不可能让荆戈日复一日地亲身讲解，往后若有新弟子，便依赖这则录像了。
相较于理论的晦涩，技能的传授倒显得简单了数倍。随着荆戈的点拨，一个个基础技能显示在玩家们的属性界面。
双雨装备【龙象贯甲】，任明舟装备【青囊回春】，知七装备【天音破障】，朵来咪装备【灵契万兽】，无名椽装备【千机引墨】。
听荆戈说技能要反复磨炼，才可以掌握精进，几人都迫不及待练习起来。
首先，是通过集中注意力和静思冥想，以感悟和调动精神力。
一个时辰后，任明舟率先进入第二步，尝试建立契约。
契约未立，妄动天地，便如未缔盟誓便遣他人兵将，易引祸端。
当物我两忘时，身体的重量消散于空气之间，掌心纹络似蔓延至千里之域。
飘扬之际，精神又忽而重若千钧，仿佛某种亘古存在的意志悄然降临，正在通过她的眼睛凝视人间。
这就是——契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一种矛盾蚕食着她的意识边界，她既觉得无比清醒，又感知到朦胧混沌。
虚实交织，仿佛清醒之梦。
忽而，“嘭”一声巨响从耳边传来，任明舟恍然睁眼，见是双雨一拳打在地面，竟打出一个二十多公分的深坑。
双雨缩回手，抹去掌背的泥土：“要是先前砍树时有这能力，效率不得蹭蹭涨？”
说话间，一抹绿光钻进她的身体，让她一振，打出一拳所损耗的精神力似乎又再次补足。
知七看向她和任明舟：“你俩成了。”
在荆戈的指点和优等生们的帮助下，玩家们先后都施展出技能。
但成功释放两三次之后，精神力耗尽的疲倦便冲上头顶，让人目眩。
知道技能的练习有其限度，在上课、修炼和看书之外，任明舟对照典籍，开垦荒地种起草药。
而因为无兽可御而无处施展技能的朵来咪则种起了粮食和菜，种子还是上次岁星下山时购置的那批。
32小时后，一轮作物成熟，知七当即表示要大展身手，做一顿美味佳肴。
这是玩家们脱离靠野果充饥的关键性阶段，大家纷纷表示要帮忙打下手，却被知七推出门外：“你们就瞧好吧。”
三分钟后，厨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知七探出头：“谁会生火？”
双雨将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完成了这顿正餐中唯一的辅助工作。
知七再次将她推出厨房，哼着跑调的曲子，将刚收获的萝卜削成歪七扭八的块，手腕一扬全甩进锅里。
焦糊的菜叶混着米糠在汤里浮沉，搅动时溅起的汁在锅沿凝成褐黄色痂壳。
“出锅喽！”
两刻钟后，厨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知七顶着黑一道白一道的脸蹦出来，木托盘上五只粗瓷碗冒着诡异的蓝烟。
最边上那碗汤里泡着半截烧卷的萝卜皮，活像条僵死的蜈蚣。中间碗沿还粘着片菜叶，汤水稠得能拉出灰蒙蒙的丝。
门外蹲着的四人齐刷刷仰头。
双雨盯着碗里翻上来的紫黑色泡沫：“你这是做饭还是制毒？”
“这是七彩萝卜汤！”知七自卖自夸，“你瞧瞧，这汤汁流光溢彩，萝卜暗藏玄机，喝一口保准你们原地飞升二阶。快尝尝。”
迎上她期待的目光，朵来咪鼓起勇气，舀了半勺抿进嘴，而后突然僵住。
知七迫不及待询问：“怎么样？”
“这萝卜——”朵来咪艰难地挤出一个颇具安抚意味的笑容，“很有嚼劲？”
“我特意让它保持脆脆的独特口感。”知七得意地晃脑袋，拿起一碗张嘴就喝。
朵来咪看着她如义士般的举动，露出揪心的神色。
下一刻，知七直接俯身干呕出声。
双雨毫不意外地拍了拍她的背，表示慰问：“至少——你有一颗为大家做美食的心，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
她说完，目光掠过朵来咪。
朵来咪坚定附和：“没有。”
又掠过无名椽。
无名椽默默摇头：“没有。”
再掠过任明舟。
任明舟话带安慰：“没有。”
双雨摊手：“你看，大家都这么认为。”
知七重新抬头，脸憋得通红：“那——你们能不能把我的心意吃完？”
“这倒不必。”
“我吃饱了。”
“我——我——”
“不能。”
突然好怀念吃野果的日子。
最后，玩家们将新鲜出锅的米汤都倒进了泔水桶里，朵来咪自告奋勇前去处理。
她提着桶走入山间树林。
也许对于森林中的动物们——或者微生物们，是一顿美味呢？朵来咪这样想着，将饭渣倒在地上，看着那一坨紫黑色不明固体，又生出几分犹豫：但愿没毒。
她刚想离开，忽而听到一侧草丛似乎传出微弱响动，像是某种动物的低吼。
想到上次遭遇赤瞳兔的悲惨经历，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折身跑回呼唤救兵。
玩家们集齐之后，重返树林，小心翼翼地扒拉开草叶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蜷成一团的巴掌大的杂毛团子，湿透的绒毛结成绺，尾巴尖上还粘着半片落叶。
它瘦骨嶙峋，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看上去状态很不好，但一双眼睛却未肯轻易合上，而是谨慎又戒备地观察着玩家们。
朵来咪察觉到它的紧张，她侧身蹲下，以一种非威胁的姿态缓缓伸出手背：“不怕，不怕，好孩子。”
在她接近杂毛团子时，游戏图鉴更新。
【玄阶兽·斑绒猞。
看似一团滚着露水跌跌撞撞的毛球，实则牙口能啃断千年玄铁，萌即正义的外表下藏着洪荒拆迁办。】
朵来咪的手已经摸到了这头幼年斑绒猞的下巴，斑绒猞动了动鼻子，熟悉着她的气味，慢慢放松下来。
“你的御兽术正好缺个操练对象。”双雨询问，“要不带回去养？不过游戏还没上线宠物系统，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它。”
她的话让朵来咪回过神来。方才她抚摸着斑绒猞，尽管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奇特物种，但那种真实感几乎都要让她以为自己置身现实而非游戏。
她和斑绒猞对视，从它湿漉漉的眼睛里，能看出好奇、懵懂，还有一丝求救的信号。
“别想那么多，先抱回去。”
知七话音未落，就见这小东西突然挣扎着抬头，鼻尖朝一旁抽动。
双雨回头，看见不远处一摊食物残渣，大跌眼镜：“这是饿疯了？”
“必须抱回去，太识货了！”
知七大喜，蹦到那滩紫黑色固体旁，用树枝戳起块儿焦糊，而后挑着那散发诡异气味的食物凑近，斑绒猞竟伸出舌头舔了下树枝。
朵来咪见它瑟瑟发抖，想了想，撕下本十分珍惜的新粉裙下摆，顺势把它牢牢裹进去，抱在怀中起身。
斑绒猞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一边随着朵来咪移动，一边舔着知七递过去的食物残渣，嘴巴一圈很快被染成蓝紫色。
知七连连感叹：“知己难求。”
在知七的投喂、任明舟的治疗和朵来咪的安抚下，初遇时十分脆弱的斑绒猞慢慢恢复健康，变得活蹦乱跳。
朵来咪提议：“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叫波特！”
知七快速接话，这个想法显然已经在她心中酝酿许久。
“波特？”双雨一脸莫名，“为什么要叫波特？”
“因为——”知七故意拉长语调卖了个关子，在看到其余人好奇的神色时，迅速揭晓答案，“外有哈利波特，内有猞猁波特。”
闻言，双雨的嘴角微微抽动：“那还不如叫咪咪。因为朵来——咪。”
在大家激烈讨论时，无名椽默默举手：“不如叫月饼？”
知七询问：“为什么叫月饼？因为它是个大胖圆脸吗？”
斑绒猞像听懂了这话似的，不满地挥动前爪扒拉着她的裤腿。
无名椽的手指过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因为月饼有五仁。”
面对这样的冷幽默，朵来咪却是眼前一亮：“这个名字不错，很有纪念意义。”
任明舟顺着这个思路提议：“叫饼饼吧，更可爱。”
几人纷纷同意。
朵来咪蹲下身，摸了摸斑绒猞的头：“饼饼——你以后就叫饼饼了。”
她话音刚落，弱不可察的亮光沿着斑绒猞的毛皮纹络流转全身，它嗷嗷嚎叫两声，对这个名字表示满意和接受。
“真好。”知七拍手，而后感慨，“御兽术的兽已经有了，我的仙乐术的乐器还没着落。”
无名椽挠头：“要不我帮你做一个？”
“真的吗？太好了！”
知七抓住她的手上下摇晃，应得迅速，生怕她反悔。
无名椽轻轻点头：“你要用什么乐器？”
“我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建议？”知七思索，“最好简单易使好携带，不然一天到晚背着个大块头的话，想想都累。”
双雨灵机一动：“那必然要选乐器之王。”
无名椽不确定地接话：“唢呐？”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登堂。”双雨点头，极力推荐，“你想想，这杀伤力得多强！”
知七与她一拍即合：“行，就它了，够响，拉风！”
接下来的时间，无名椽开始着手制作唢呐，为此，她经常外出溜达，寻找相关原材料，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众玩家中走的最远的人。
栖霞山脉横亘千里，层峦叠嶂，过于宏伟绵延，几人先前也不时向外探索，但发现外围除了山就是山。
双雨推测，游戏应该只做完了宗门部分，当她们走到已生成场景的边缘时，系统会自动拼接预设模块形成与之前相似的地形，给玩家一种无限世界的错觉，实则都是反复重复的边境之地。
因此，几人基本认定了游戏的边界，便一心待在宗门，很少出去。
要制作唢呐，木材是关键，又以红木或乌木为最佳。但红木和乌木生长缓慢，数量相对稀少，即使在其原生分布区域的树林里，也并非随处可见。
无名椽只能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四处寻找。
她站在一处高点四处眺望，突然，远方的一条道上似乎出现了两个移动的黑点，她放亮目光认真去看，凝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那竟然是一人一狗！
如果是双雨或者知七，现在肯定如遇到新天地般疾冲而上，拉着那人问东问西，如果是任明舟或朵来咪，则会按兵不动，默默观察，但此刻在山道上的是无名椽，她遇到陌生生物后，第一个念头是：跑！
她立刻折身。
似有所感般，下方山道上被无名椽认作是狗的棘野鬣径直朝她方才所站的方向看去，向主人发出信号。
它的主人——古坚，停下脚步，似乎是能与它交流般，自言自语道：“这山中竟然有人？去，追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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