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城返程开车去南陵，那一路上，杜聿明想了很多很多。情绪也从最初的不解慢慢转变，开始理解了许悄悄的选择。
从个人的选择而言，许悄悄能登上更高更好的平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理由去阻止她的进步。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就是许悄悄，她真的已经不是再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那个小姑娘了。
也许一直是他没真正看懂她，小姑娘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
很显然，她现在有了更高更远的抱负。她的世界会越来越开阔，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再遇见一个更适合她的人，而恰巧那人也喜欢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充满变化的未来让杜聿明感受到不安。
但是他没理由去绊住她啊……
越想越急，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许悄悄，面对面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个清楚。
她的心意，她的心意是不是和多年前一样坚定。
杜聿明一鼓作气地快速跑完了回程，顺利下高速，下了高速后，一个红绿灯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分多钟的红绿灯，数字每一秒的跳动都是煎熬。杜聿明一边数着秒数，一边焦虑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完完全全源自于不自信。
那种久违的自卑感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笼住了他，就好像多年以前，被母亲抛弃的时候一样仓皇无力。以至于他后来整个的学生时代，回忆起来都是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他拼了命地学习，工作，赚钱，无非就是想要填补那些情感上的空缺。他的人生苍白又毫无寄托。外界曾经评价他是中国青年一代建筑师中最持重沉稳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不是内心荒芜的外在表现。
他的生命一直没有寄托，除了工作上不断优异的表现以外，他几乎无所长。而外界对他那些褒奖，他从未真正在意过。
但自从和许悄悄在一起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是他艰难岁月中难得透出的一点光，他非得要抓住不可。
许悄悄一个人在杜聿名的公寓中等了好久，她这一整天情绪都是高度紧张的，原以为自己会睡着，没想到整个人异常清醒。杜聿名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她的反应速度再快也赶不上杜聿名。
杜聿名几乎是一开门便冲过来伸手抱住了她。
他整个人的样子疲惫又憔悴，高高的个子一下子瘫软下来，整个人一下绵在许悄悄的身上，尽管他的双臂很用力地抱着她，可悄悄还是能感觉到他由内而外的那种无力感。
许悄悄抬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轻声说：“累了？”
杜聿名整个人埋在许悄悄的颈窝中，轻柔地点了点头。
“要不，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杜聿名使劲地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眸光深沉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手捧住许悄悄的脸。
凝视良久，他缓缓低头，嘴唇轻柔地在悄悄的唇上蹭了蹭，然后轻声说：“我想听你说话，说什么都行。”
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极尽温柔细腻的，在周围昏黑的灯光下，她能听到他异常平静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温暖地拂过她的脸颊。
简直是最暧昧的表达了。
可他的一切又是极其克制的，在这样一个深夜，只有他们二人的房间中，他抱着她，没有任何要求，他只是想听她说话。
那一瞬，许悄悄觉得有种酥麻的电流一下穿透了她的心脏，情欲的那些东西，也许并不需要赤身裸体才能表达，这样适可而止的暧昧才真的让人无限遐想。
许悄悄其实做好了，被杜聿名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准备的，该怎么据理力争，她也是想好了的。
但杜聿名忽然来这么一出，许悄悄自己这一边就有些慌，之前准备好的话术似乎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见悄悄呆呆的，杜聿名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极轻地揉了一把，然后很温柔地说：“困吗？”
许悄悄摇了摇头。
“那去沙发上坐一会。陪我聊聊？”
二人相拥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南方的冬天，室内不比室外暖和多少，杜聿名发现许悄悄一直没开空调，一双小手冻的冰冷。
他有些心疼，又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厚毛毯，接着把空调打开，将厚毛毯披在悄悄的身上。
坐下后，悄悄把厚毛毯张开，杜聿名会意，两个人相拥而坐，一起裹在毛毯中。
许悄悄很自然地把头靠在了杜聿名的肩膀上，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刚好。恰好让悄悄坐下的时候头靠在他的肩膀，两个人都觉得很舒服，一切都平淡地好像能够这样一直相拥到老一样。
在这样一个平常的瞬间，他们两个人都莫名生出了一种可以白头到老的幸福感。
如果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瞬间会让人记忆犹新的话，那现在这一瞬大概会在他们二人心中，留下一段长久而不可磨灭的印象吧。天长地久的话不敢说，但这一瞬的幸福感，已经足以支撑他们往后十年二十年平淡岁月中的诸多磨合。
二人沉默对坐了很久，许悄悄伸出一只手将毛毯上的毛绒来回地捋着，听着杜聿名匀称的呼吸声，她小声问到：“睡了吗？”
杜聿名一样轻声地回她：“没。”
“在想什么？”
杜聿名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说：“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路，情绪浮躁，思路混乱。”
他忽然停了。
许悄悄等了一会，仰头看他：“然后呢？”
“然后...”杜聿名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刚才见到你的那一瞬，所有的杂念，烦恼一下子全没了。我整个人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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