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人听到县尉把自己家这点儿丑事掀出来时还不太在意，谁家不是家长里短的，说两句又怎么了？
再说自家也没说错啊？那白铁英就是多管闲事。你说她办什么厂子，倒腾什么山货啥的，谁拦着她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鼓秋华子跟自家离了心。
谁家不是老少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自家五世同堂，人丁兴旺，不说在仙鹤村横着走吧，那也是绝对没人敢欺负，没人敢当面说个不字的。
现在可倒好，华子自请除族一事发生后，都有人敢当面阴阳怪气了，说什么不把人当人？自家孩子，多干点儿活儿怎么了？为弟弟娶媳妇腾个房子又怎么了？就是县太爷也不能管这么宽吧？
可让董家人气愤的是，陈二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居然只给了自己家二两，要不是他事发被抓，那岂不是二两银子就被人家当枪使了？
现在村民在费家媳妇的带领下也开始站出来为白铁英撑腰了，群情激愤下，他们家人只能缩在一起，低着头，不敢反驳半句，就连平日里嘴最硬的董家昌也不敢吱声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这种人就该逐出村子，不能让两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
“对！不能让他们搅得村里人心不齐了！”
“可不是吗？一个奸懒馋滑，一家子人脑子不正常，留在村里就是祸害！”
“凭啥把你家那套使在别人身上啊？我们没你家那么多地，你们能给粮食不？”
“真是好不要脸！一家上下三四代不是冬天也住一个屋子，单独留间屋子骗人家新媳妇嫁进来，弄得我们想娶儿媳妇儿都不敢说是他们家的邻居！”
“陈二你个吃软饭的，你特么就不是个男人！哪个好老爷们儿指着媳妇养？”
“诶呦，这是坏了仙鹤村的村规啊！王老三呐，你可得立起来啊！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你撑腰！”
“县太爷，他们家三个媳妇好好的人，说疯就疯，说上吊就上吊，还有一个也得了什么抑郁病，您老人家好好查查他们家，别是有什么古怪，再影响其他人！”
这时，一个平日里跟华子要好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对着艾县令抱拳行礼道：“县太爷，我是董家的邻居，我叫袁五。
上月二十八那天，董家人为了阻止董华子自请除族，把他的头都打破了。初一那天更是除了身上的一身单衣，什么都没让带就把人撵出去了。
华子最是能干，人又仗义，我平日里跟他很是要好。但因为家长长辈拦着，我没能站出来帮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愧疚中。
华子在他们家起得最早，睡得最晚，连带着他媳妇也是一样。可就因为华子不想媳妇跟大伯哥和公公住一间屋子，想盖间偏厦，他们就百般刁难，明知道华子媳妇病了还天天折磨她。
更让人气愤的是，铁英知道了他的为难，为他，也是为我们这些家里不富裕的年轻人找了条出路，条件开得可好了！我都出去打听了，满上安都没这条件，别人还说我痴心妄想，这么高的工钱，都抵上府城了！
可当我好不容易说动家中长辈，他们家那些个长舌妇就来我家说，可千万不能让我出去，我一出去心就野了，就不知道回家了，回头赚了钱也不往家里拿了。还说什么圣人说了，‘父母在，不远游’，我要是出去了就是不孝！
县太爷，我没读过书，我也不知道圣人说的对不对。可我知道爹娘拉扯大我不容易，咋可能不孝顺他们？我要是不孝顺爹娘，那我还出去做什么工？跟陈二一样在家混吃等死的不就行了？
再说他们家凭啥说我们不孝顺啊？我们家就算是穷，既没饿着我，又没冻着我，更没为难过我媳妇儿。就算我们出去做工，不还是为了能让自己爹娘早日享福，家里能用上压水井，冬日也可以在火炕上睡觉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凭啥他们家人都坏成那样了，还有脸撺掇别人家也按他们家那么过的日子呢？他们能对有恩于他们家的铁英做出如此恶行，难道就只说句‘我是为了你们家好’就成大好人了？
县太爷，我们不坑别人，不犯法，只是想过上好日子，还请您为我们做主啊！”袁五说完就跪倒在地，‘咣咣咣’就磕了仨头。
“县太爷，我们也想过上好日子，我们也想出去做工!”袁五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了一群跟他、跟华子一样的年轻人。
他们有力气，能吃苦，只是不愿围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讨生活。怎么就罪大恶极，要背负‘不孝’的罪名了呢？谁不愿守家在地？早晚有爹娘护着，媳妇孩子热炕头儿，那他们也得有房住，有地种，有粮吃，有钱花啊！
董家人又抠又坏，以磋磨人为乐，可他们不是啊！一天天的确实是没饿着，可也没吃着过啥好的啊？铁英家搬新家那天的流水席，多少人晚上都拉得起不来了？肚子里没油水啊!
媳妇嫁过来时簇新的一件褙子，穿到现在满是补丁，是她们不知道磕碜好看吗？年节问她们要不要回娘家，总说不用，是媳妇不想爹娘吗？是实在没脸空手回去啊！
家里一天天因为谁多用水了摔一下盆，因为谁多点了会儿灯都要把肺子咳出来了，再因为谁多吃一口饭，多用一根柴哜咯几句，还不都是因为穷吗？
“乡亲们，快起来，可使不得！”艾县令站了出来，上前扶起袁五，朗声道：“你们都是大煜子民，勤劳朴实，正直善良，自是应在大煜的庇护下安居乐业！
本官惭愧，之前来的时候没能好好地跟你们聊一聊，唠一唠，早些知晓你们的为难之处。本官像众位父老乡亲道歉！”艾县令说着就向四周弯腰鞠躬，唬得前面的村民连连倒退。
“圣人确实有言‘父母在，不远游’，但这后面还有一句叫做‘游必有方’！说的是在父母年老体弱之时，我们尽量不要出远门儿。但如果我们需要离开家时，则要告诉父母我们的去处，更要安排好赡养父母的一切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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