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便是上报这一消息。”北静王奄奄一息，说到这里便低下头去，大口喘息。
可他眼神闪烁，根本就逃不过陈铎的明察秋毫。
“还有呢？”
“没，没了。那信上就这些！”北静王慌张地抬头表白，“信还在，就在我书房外池塘里！
“池塘里沉了一个小箱子，里头用油纸包裹严实的，都是历年我从内寺得来的消息！”
陈铎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
“慌张，但坚定。”
摆手令人去搜那箱子，自己却伸手从旁边又拿起了钳子，在北静王的脚上比划，
“不，北王爷，我问的不是那封信，我问的是，关于施容华，你还知道什么，还做了什么？”
北静王脸上的汗如水一般流淌，绝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我真的……”
陈铎手里的钳子已经夹住了他的另一只小脚趾：
“我可以先拔了指甲，再掰断这个脚趾。会更疼一点，王爷您忍忍。”
“不，不不！”北静王彻底崩溃了，“她母亲是施俨原配，邓鄘逼着施俨杀了她生母，娶了自己的小姨子！
“她母家那边的圣女都被邓鄘暗地里害死，如今她已是山边彝的唯一灵主！
“她母亲临死做法替她掩藏了赤瞳！
“施俨，施俨本不想让她入宫，可是她自己毒倒了她的异母妹妹，上了进京的马车！
“邓鄘和她爹想让本王弄死她，但消息来得太晚，那时候她已经进了东宫，躲得严严实实……”
陈铎嗤笑一声：“得了吧！
“您不过是想留着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在宫里，好看着她闹出什么事故儿来，您好看热闹吧？！”
北静王嗫嚅一下，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抖着声音道：“寺伯，所言不差！
“所以我佯装力有不逮，暗地里却开始瞒下她的诸多消息。
“还有内寺派往蜀地的几个人，有两个收不到回音，特意回来报信的，也被我的人，拦截在京郊了……”
陈铎冷笑一声：“还有吗？”
北静王顿了顿：“没了。”
陈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回头一看，果然韩略已经进来，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没有解释，只是心平气和地抬了抬下巴让韩略过来，又指指北静王：
“甭给他留体面了。给脸不要的主儿。
“还有贾府那几个。
“我发现了，都是明仗着咱们给他们存体面，才这么死皮赖脸的耗工夫。
“皇上和娘娘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咱们这做臣下的这么久都不能为君上分忧，要咱们何用？
“你来继续审。”
韩略也不吭声，双手抱拳长揖。
陈铎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施容华根本就没有为任何人所用，她进宫，是为了给她生母报仇！
她也许会投靠贵妃，也许会取得皇帝恩宠，但她唯一的目的，是为了要杀施俨和邓鄘！
若是她达不成这个目的，说不定她就会平等地陷害身边的所有人！
包括自己，包括贵妃！
——他要快些把这消息传进饮羽殿！让贵妃娘娘有个防备！
不过半刻，斑奴便从他的下处纵身而出，直奔后宫深处！
此刻恰是王熙凤习武沐浴后用早膳的时刻，桌上还有和恪等三人。
斑奴进了门，一眼看见，脚步一转，一颠一晃地去找乌金。
两只猫儿在一起敞开嗓门咪呜咪呜，又追跑打闹了一会儿，这才又双双离开。
黛玉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看着，满脸有趣，不知不觉便吃得撑了。
放下碗筷后不停地摩挲肠胃。
王熙凤看得好笑，便叫和恪：“你们进宫这些日子，你可带着林姐儿去逛过御花园？”
“逛过一小点儿。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姓吴的动静，我就赶紧拉着林妹妹回来了。”
和恪眼睛忽闪忽闪，笑嘻嘻地说，“今儿饭用得有点儿多，母亲，我想请老师和林姑娘陪我一起去逛逛，可好？”
“自然好。我这里马上就要忙了，顾不上你们。你照顾好县主和林姐儿。”
王熙凤含笑说完，又把她姐儿两个托付了翟县主一声，礼貌地把三个人都支走了。
紧接着命安儿：“你亲自去，把施容华请过来。”
安儿愣了愣：“昨晚您不是让她回去安生养胎么？”
叹了口气，王熙凤摇摇头，道：“去请人吧。”
然后自己起身，换衣服，开始看账本、见六尚、安排六宫诸般事宜。
半个时辰后，施容华高高兴兴地赶了来。
王熙凤从桌边站起，指指外头：“我正要去看给太嫔们安排的住处，走吧，一起。”
施容华满面笑容：“是。”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安儿和阿克落后两步，彼此小心地观察对方，却都一言不发。
“夜夜爬到屋顶去看星星，是因为你那窗户都钉死了吗？”
王熙凤淡淡地问。
施容华惊喜地看她一眼，笑得真切且开心：“我爬到屋顶不是为了看星星，是为了看鸟儿。”
王熙凤呵地笑了一声：“你除了观星，还懂鸟儿？”
“不懂。”施容华笑吟吟，“我只是知道，天下奇人异士多如牛毛。
“有如我这般会看星相的，便有能御兽驱鸟的。
“住在望仙台的时候，我不用爬屋顶也能看到鸟儿们每夜怎么飞。
“但是搬出来看不到了，我才开始爬屋顶。”
王熙凤轻描淡写，泰然自若：“哦？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百鸟朝凤了。”施金澄毫不遮掩，又笑嘻嘻地往前赶了两步，小声道，“不过，娘娘，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王熙凤斜睨她：“那是说什么的时候？”
“娘娘，我昨儿夜里回去的路上，瞧见星相不对！
“紫微星暗弱，怕是要出大事！”
施金澄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并未恐惧，只有兴奋！
王熙凤皱了皱眉：“你这样儿，很像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天下乱不好。”施金澄摇头，旋即又粲然一笑，“但是帝星有难，我还真的挺乐意好好看看热闹的。”
王熙凤哼了一声：“既是如此，你先好好地跟我说，你打哪儿看见的百鸟朝凤？”
施金澄一愣。
所以，在贵妃娘娘这里，帝星有难、皇室震动，比不上“百鸟朝凤”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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