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收到了方工的短信，他约我私下见面，短信里有些语焉不详地说：“司葭，报告出来了，确实有点问题。下午三点在金紫荆大酒店底楼的咖啡厅，我们俩见一面吧，见面细说。”
之前饭局上说了，整个检测报告是方工的团队出的。他是技术骨干，说话很有分量。如今，总算等到了这期盼已久的短信，我心中却很是忐忑。
不是说不会给我们停产吗？可现在又说，有问题，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还要约我见面聊？
我匆匆走到申总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那时候正是晌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听到里面传来申总的声音：“进。”
我推开门，走进办公室。阳光被百叶帘遮挡，室内有些昏暗，申总正躺在沙发上小憩，他的拖鞋随意地放在一旁。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趿着拖鞋慢慢地走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我，用掌心拍了拍脸，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司葭，有事啊？”申总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看着申总，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收到方工的消息了。他说报告出来了。”
申总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如炬，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叉着腰，语气有些急切地问：“哦？怎么说？”
我有些忧虑地拧了拧眉，把手机上的短信递给申总，说道：“他说确实有问题，要约我见面谈。”
申总反反复复将短信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他的拖鞋在地板上打出了有些焦躁的节拍，他转头看着我问：“司葭，你想去吗？”
我有些疑惑，但随即要给申总信心似的，立即说了一句：“我当然得去啊。”
申总指了指短信上的“我们俩”这几个字，确认似的说：“他说的是约你单独见面的意思哦。”
我深吸一口气，沉吟着缓缓说道：“我看到了，可能他觉得直接找您不太方便，所以想约我私下里谈一谈。”
申总眉头微皱，追问道：“你觉得，到底有什么事需要私下里说呢？”
我突然想起那天申总对齐主任行云流水般的小动作，心中不禁一动，于是我压低声音，凑近申总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会不会是他想要点好处呢？”
回想起那天的饭局，我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私下里跟我交流的那些话，总觉得他的话语中似乎暗藏玄机。
——他说第一次检测时无污染，经过村民举报后，第二次复验又查出来有污染。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污染并不一定完全是由我们工厂引起的呢？毕竟，农民种植甘蔗用化肥、在鱼塘里养鱼撒农药，都有可能产生污染啊。而且，这隆兴高新开发区恰好就建在农民的自留地附近。
的确，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事情并不是仅仅依靠一个标准就能得出准确结果的，最终的决定权往往还是掌握在审批者的手中。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道理，于是我继续对申总说道：“我觉得他可能是想通过我，向您传达一些信息，或者提些要求什么的……”
申总听后，沉默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说法并不感到意外，他低声说道：“但愿吧，但愿只是这样。”
那不然，还能怎样。
哦~我明白了……我又问申总：“如果他狮子大开口的话，咱们是不是就不答应？”
申总朝我笑了笑，撮起嘴唇：“你觉得怎么样算大？”
我朝申总摊开两只手：“这样？”
“十万？”申总有些不屑地说，他反问我，“就十万，有必要特地让你跑一趟吗？”
“这……”我倒是被申总说得发懵了。
申总看着我说：“咱这橡胶原材料的确是全天然的，可是你想啊，颗粒粉尘算不算污染？还有手套塑形时添加的硫化剂会不会造成污染？”
我被绕糊涂了，说：“这么说，真的是我们的问题啦？”
申总说：“也不一定，家里烧火做饭，一不小心，锅里的水溢出来，还会形成水煤气呢。那水煤气是什么？”
“一氧化碳和氢啊。”我答，“那个不算污染吧。”
申总拍拍我的肩膀，说：“行。高中化学还没忘记。”
“那汽车尾气又是什么？”
“一氧化碳……还有……好像也有二氧化硫……”说着说着，我就更犯起了糊涂：“这么说，好像真的很难界定啊。”
“是啊。”申总对我撇撇嘴，恢复了霸总的威严，“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上次为什么请领导吃饭？”
“开个厂子，还真不容易。”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申总笑了，说：“好了。一会看你的了，有任何情况，你就假装上洗手间，和我汇报，我一会儿就等在车里。”
“嗯。好。”我用力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是被委以了重任似的。
申总换了鞋，抄起车钥匙：“走吧。”
……
申总在酒店前一个路口放我下来，我转过弯，走进金紫荆大酒店，手里还提着申总提前准备的厚礼，不过并非是原装礼袋，而是一只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手提袋。
这厚礼是来之前在南宁市里一家高档商场里购买的名牌手表，市值高达五十多万，令人咋舌。
就在刚才，我临下车前，申总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将那张购买小票仔细地折叠好，轻轻地压在手表下面，最后再将它们一同放回盒子里，装回袋子里。
我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于是好奇地问道：“申总，您这是要送人礼物吧？怎么还把小票也放进去呢？这也太奇怪了吧。毕竟这可是个知名品牌的手表，光看牌子就能知道它的价值不菲啊。”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其实是因为之前听胡之菲说过，送别人礼物最好选择奢侈品，千万不要送那些小众的礼品。因为别人收到小众礼物后，可能都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钱，所以送这种“不需要解释”的礼物才是最好的。
但是听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申总居然真的按照胡之菲说的那样去做了。
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申总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微笑着敲了敲我的脑门，然后耐心地解释道：“你这个小丫头啊，还是太年轻啦。把小票放进去，对方想要变现的话才会方便。”
听到申总的话，我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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