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洺赫揽住她的肩膀，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这个结界突然将你卷走，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破解之法。”
“你在这里没事吧？”
单灵灵叹了口气，靠在他肩头：“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
“只是什么？”烛洺赫低头看她，又疑惑地抬眸望向四周，这才恍然大悟。
“这里，是你的回忆？”
“嗯。”单灵灵点了点头，“这是我在家的最后一晚。”
烛洺赫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对单灵灵而言，这是她最不愿回想的痛。
而他自己，却在许下了承诺之后，失约了好多年。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出现。”
烛洺赫的手指摩挲着单灵灵的肩头，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可单灵灵却笑着摇头。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在师父的回忆里见过，是你托他来找我。”
“人间这么大，师父要寻到我，自然要花费许多心力与时日。”
“这些年，我早就已经不再为这件事情难过了。”
单灵灵转过身，环住烛洺赫的脖子，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别自责啦，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玄狐玄豹他们还在等着呢。”
“嗯。结界已经破开了，再稍等片刻，就能出去。”
烛洺赫搂着她的腰，低声唤：“灵儿，你……”
话未说完，不远处的房门却“砰”地一声被猛然撞开。
单灵灵猛地回头，只见小单灵灵被一脚踹出门来，整个人摔在地上。
“做的什么狗屁饭菜！盐放这么多，想咸死我们吗！”
怒骂声刚刚落下，房门随即重重合上，没有留给她任何辩解与求饶的余地。
小单灵灵跌得眼冒金星，支撑着爬起来，嘴唇咬得死死的，不让眼泪流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倔强地仰起头，四下张望。
“她在找我。”
单灵灵低声对烛洺赫道：“你去安慰安慰她。”
烛洺赫怔怔望着她，心口像被刀割一般。
他无比渴望走过去，回到那段自己缺席的岁月，牵起小单灵灵的手，告诉她，自己爱她，也会永远护着她。
可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纵然烛龙能操控空间，窥视时间，可是这天地五界，无人能改写过往。
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守住此刻。
“灵儿，她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你。”
烛洺赫喃喃：“我真的很想去……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可能，去改写已经发生的过去。”
“可是，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而你——”
“你才是她真正能触碰得到的存在。”
单灵灵仰头看着他，瞧见他眼底那一抹泪光。
她明白他说得没错。
对十二岁的自己而言，所谓恋人、丈夫，这些字眼中的含义，她都不懂，她只是渴望有人能够安慰她，能够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以后会好起来的。
告诉她，这个天地间，也会有那么一些人，和她的父母不同，会将她当做最宝贵的珍宝，珍而重之的放在掌心之中。
会有人，真正的爱她。
“嗯，那你等等我。”
单灵灵轻轻拍了拍烛洺赫的手背，从树影里走出，缓缓来到小单灵灵面前。
“姐姐……”
一见到她，小单灵灵的嘴唇立刻一瘪，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疼吗？”
单灵灵弯下腰，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疼……”小单灵灵指了指自己的腰侧，眼泪涌了出来，“他们说我做菜太咸了，可是……我明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
“我知道。”
单灵灵轻声安慰她。
她当然记得，那时的父母，总会无端挑刺，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压在她身上。
“没事的，不用在意他们说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牵起小单灵灵的手，带她走到马路边的石凳上坐下：“再坚持一会儿，师父就会找到你。”
“还要等多久啊……”
小单灵灵哭得一抽一抽的，把头埋在她怀里：“我不想再挨打了，我想去上学，我想学本事，这样他们就不会讨厌我……”
单灵灵心头一紧，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单灵灵，你记住，学本事不是为了让别人喜欢你。你去学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愿意，发自内心喜欢。”
“不要为了谁而改变自己。你就是你，做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话像一阵温柔的风，抚平了小单灵灵心口的颤抖，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轻轻的抽噎。
“好啦，笑一个。”
单灵灵伸手捏了捏小小的脸颊，那一刻，她觉得奇妙至极。
软乎乎的触感，哭红的温热皮肤，仿佛真的是跨越时空，抚慰了当年的自己。
这一生，不必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
哭，就痛痛快快地哭。
爱，就轰轰烈烈地爱。
“灵儿。”
树下的阴影里，烛洺赫低声唤了一句，他抬头望向上空，结界已开始龟裂，再过不久，眼前的幻境便会完全消散。
他没有催促，只是提醒。
单灵灵环住年少的自己，抬头望了烛洺赫一眼，轻轻点头。
“单灵灵，你看。”她弯下身，指着树下，“烛洺赫在那里呢，他现在就在我……也是在你的身边。”
小单灵灵揉着眼睛，顺着她的手望去。夜色太浓，看不清树下的身影，只模模糊糊瞧见一抹暗红的发色。
“不要讨厌你的眼睛。”
单灵灵注视着烛洺赫，低声呢喃，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它们很漂亮，像红宝石一样，因为这双眼睛，是烛洺赫的。”
“他为了你，把自己的一切，尽可能的都给了出来。”
单灵灵垂眸，轻轻抚着小小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坚决。
“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单灵灵站起身来，走到了树下，投入了烛洺赫的怀中。
她无声的哭了。
烛洺赫轻轻地拍着单灵灵的后背，沉默的安抚着她的情绪，耳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块结界碎片，飞快的从头顶落下，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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